「咪──」
    小芝麻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叫,原本膨胀如一头小豹的身影迅速缩回原本的胖团子,圆润柔软的躯体也随之啪搭一声掉在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它小小的猫耳朵垂了下来,就连眼睛也闭了起来,整团变的皱巴巴的,只含糊的发出小小的声音:「呜......咪呜......」
    小芝麻乾掉了!就算不熟悉怪物,也能一眼看出小芝麻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林乐舒立刻找水:「怎么没了?」
    她在背包里翻找,奈何在带着小芝麻来医院的过程中,因为小芝麻老爱拿水杯跟她讨水喝,她也餵食的很开心,一不小心就把水壶中的水通通倒了个乾净。
    「别找了,赶快进门。」
    苏成皓却在此时抓住她的手,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苏成皓不顾一切的找死行为通通被林乐舒看在眼里。
    明明说好一起回去,这个人根本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以前隐约察觉的想法在此刻变的异常清晰,苏成皓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被信任的人背叛,那时他肯定还只是个无助少年,那这次呢?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对比他总是第一时刻赶到她身边,究竟是他救援及时,抑或是他本就对自己的生命抱持无谓的态度?
    擅自说了喜欢她,却又擅自想要拋下她,林乐舒咬牙切齿的反手抓住苏成皓的手腕。
    「你这个大笨蛋!」
    她抓得很紧,紧到几乎在发抖的地步,气急之下,她几乎想要狠狠地咬对方一口,看这傢伙还敢不敢任意妄为。
    如果方才小芝麻没有衝出来,那会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左藏昱是肯定不会死,可苏成皓会,也就是说,苏成皓打的算盘只有一个,就是替她争取时间,因为他深信,只要她进了那扇门,门后必有生天。
    苏成皓看着面前眼眶隐隐发红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他迟疑着伸出手,摸了摸林乐舒的头:「不要哭,乐舒。」
    对他而言,生或死并没有那么重要,就像左藏昱所说,他们都是寿命该绝,左藏昱只是给了他们一次新的机会。
    然而,唯有这乐天又顽固的女孩少见的泪水,会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他试着解释:「我说了,我会跟上去,这句话,并非在骗你。」
    一边说着,苏成皓又指了指那仅剩三步之遥却又不动的人墙,努力用他的方式哄眼前的女孩:「瞧,他无法同时处理太多事情,可见他在获得人形时,受到的限制也不小。喔,对了,我这儿有水,拿去餵那隻吧。」
    「......」
    看着眼前少年似乎有点儿手忙脚乱的模样,林乐舒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个人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为何左藏昱会给他们这等间暇机会?
    林乐舒看向左藏昱的方向,金发的青年正垂头注视手中的黑团,不发一语,连带着那群傀儡也如提线木偶,安静无声地用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石英则是安静的靠着那扇门的门边闭上眼睛,彷彿陷入了沉睡,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想起石英曾说过不知为何就是不想靠近,或许这正是原因。
    就在这时,左藏昱动了。
    他像扔纸屑般随手把正虚弱的蹭着他的小芝麻丢在地上,冷嗤一声:「无趣。」
    「小芝麻!」
    林乐舒赶紧跑过去,顺便旋开苏成皓给他的水瓶盖子,凑到小芝麻旁边,看着它乖乖吮吸水分,这才松了一口气,气恼的看向左藏昱。
    「它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子,你怎么可以乱扔!」
    「我本来就不会死,谁稀罕它了?」左藏昱哼了声:「况且,它不过是个背叛者。」
    「背叛?」
    「第一个晚上,你成功活了下来,我过来查探情况,就发现了它,一个生自规则,却毫无用处的玩意儿,我令它暗中监视你,结果它却在我出手的时候保护了你,还顺带把其他怪物通通吃掉。」左藏昱一脸嫌弃。
    「原来......」
    仔细想来,第一天遭遇居住须知的攻击后,苏成皓曾经提到这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只是他们之后正常的上下学,除了曾经怀疑过石英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物,如今想想,不管是突然异变的须知、在不正确时间出现的体育馆光头、抑或是这间医院排山倒海丧尸般的人群,都出自左藏昱的手笔,目的只有一个,要让他们死于规则。
    在这当中,即使小芝麻对左藏昱有着天然的好感,但它还是选择在重要的关键时候保护她,也因此才会被左藏昱嫌弃吧。
    「咪──」似乎发现左藏昱在谈论它,小芝麻恢復了点力气,又巴巴的凑过去,也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
    「左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所以还是这样叫你。」林乐舒沉默了会,慢慢说:「你说,只有你的做法才能确保不被背叛,可是,就算你对小芝麻不好,它还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要护着你,在危急的时候挡在你身边,不是吗?」
    虽然天真懵懂,但小芝麻不会不知道苏成皓手中的那把小刀有多大的威力,它也清楚左藏昱的实力,但它还是奋不顾身,或许正是因为左藏昱是世界之心,所以也会是它们这些怪物共有的「父亲」。
    「与其想着早已走远的系统与这些空壳,你更该看看手中真正握有的事物吧,还有石英,它们才是真真正正、真实存在的人!」
    「哼!一个小女娃,有何资格教训我?」左藏昱冷笑:「不过,看你们这般模样,我倒也有些好奇了。」
    弯下腰,左藏昱顺手把正一脸依恋、企图将自己塞进他裤管内,并因而导致他的脚踝处鼓出诡异的弧度的小芝麻抓起来。
    「我想知道你们以后会如何。」左藏昱神色依旧傲慢:「至于你们,要是不小心死了,我也很乐意再次接收喔。」
    「......咦?」
    林乐舒一怔,就连始终守在她身边的苏成皓都露出惊讶神色,但左藏昱却已经优雅的侧身,「请!」
    「噗啾!」被左藏昱牢牢捏住,小芝麻的形状有些改变,它的尖尖小耳动阿动,似乎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欢快的甩着小尾巴,探出半颗头看着林乐舒。
    「......」
    明明方才还斗的你死我亡,左藏昱却突然改变态度,林乐舒反而迟疑了,她下意识地靠着苏成皓,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是她的话语说动了左藏昱吗?抑或是小芝麻引起了他的兴趣?那双碧眼看着小芝麻时,就像在看着美味的下午茶,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要伤害小芝麻的意思。
    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这世界有多安静,当剥去平静安寧的外壳,所谓的真实,便是这种足以使人发疯般的空旷,或许,这也是左藏昱为何要如此做的原因。
    「反正我们也别无选择,不是吗?」苏成皓笑了笑,倒是很看得开,他看向身侧的少女:「一起走。」
    「好。」
    无论踏进那扇门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她都不会后悔。
    经过左藏昱时,林乐舒轻声说:「下次再来,希望能看见不一样的世界。」
    「呵。」
    左藏昱只回了一个短促的笑声。
    当回归自己的世界,他们会如何呢?
    门里很简单,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古怪的隧道,上面还写了四个字「有去无回」,看起来非常可疑。
    但他们只能走进去。
    幽暗的隧道中只有微薄的光亮,林乐舒小声说:「苏成皓,你不许嫌我看起来变老喔。」
    虽然她觉得26岁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十年的差距还是很惊人的。
    苏成皓闻言低下头,看了不自觉微嘟起唇的女孩,「那......你会嫌弃我吗?」
    「呃。」怎么可能?就这张脸,再怎样都很难长歪。
    「我很期待。」苏成皓突然开口,他的目光非常专注,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唯有苏成皓的眼神是如此清晰可辨,甚至会有股错觉,那里头蕴满了星光。
    「我很期待见到真正的你,在熟悉的世界里,与你真正的生活。」
    「......我也是。」
    当不再需要面对各种古怪的荒谬事件,他们只是普通的人,到了那时,才能更加明白对方的一切。
    而外头,左藏昱走到门边,看着昏睡的石英。
    连结两界的通道,不会允许世界居民轻易靠近,会睡着是正常的。
    左藏昱似乎正在沉思,又彷彿只是静止不动,很多时候,他总是如此,如一尊雕像,漠然的看着事态逐渐恶化崩毁,而无能为力,最后,他缓缓勾起狡猾的笑容。
    「虽然我答应让你们离开,不过,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呢?」
    随即,他顺手把小芝麻塞进口袋,又一把扛起石英,尚未彻底长成的少年身形单薄,虽然在长年的锻鍊下有一定份量,但他仍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带走。
    「今后,就陪我见证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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