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欧阳苓察觉到不对,正待要说些甚么,然而裴蓠挥了挥手,阻止了他。“我心中有数,不必多言,你且退下。”
    欧阳苓虽然不放心,但依旧不肯违抗裴蓠,只得不情不愿的退下了。那边一时没有人顾得上的裘晚棠见裴蓠这番行为。心中不觉闪过了甚么,她接着又去看被压着的另一个人。那人彼时面色一片迷茫和震惊,恍若十分惊讶。
    裘晚棠眼皮一跳,双手不觉攥紧。
    “我——!!”
    那人凑到裴蓠耳边,状似要说些军情。然而在那瞬间,他却顿时面容扭曲的大喝了一声。他身前的裴蓠眉心一蹙,神色不由动容。因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旁的人都看不清楚他们的交锋。所以不好妄动,只得干着急。
    电光火石,裘晚棠忽然几步冲上前,将另一个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奸细推到一边。那人才刚刚摔到旁侧,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直直的插入了他脚下的泥地里。那人双目瞠大,倒吸了一口凉气,两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裘晚棠的帷帽在推搡之中不小心掉了下来,然而事态紧急,她也顾不上那许多。立刻转了头去看裴蓠是否安全无虞。
    “幸亏我料到了。”
    裴蓠眯了眯眼,一把掐住那人的咽喉。拉开两人的距离,众人这时才发觉。原来那人一手握了匕首准备自裁,一手掷出的匕首却是为了要杀了另外一个奸细。他们原来算的上死士,只是一个心狠手辣,下手毫不留情。哪怕是自己的命也全不在意。
    至于那个化名为王宏的,此刻他早被吓的浑身哆嗦。那副狼狈的模样,还真不像是个称职的,起码身为死士。最重要的就是时刻准备结束了自己,防止军情泄露。
    可既然李纵的一石二鸟之计被裴蓠破了。接下来的刑罚,就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要知道,军里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法子,就算他的嘴再硬。也能将他撬开了说话。
    那二人就这般被押了下去。这回也亏得裘晚棠看出了些许端倪,救了王宏一命。也算是多了个泄密的洞口,否则若单只有这个硬骨头,就会损失许多情报了。
    6妍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又被欧阳弘掌掴。早便有些混混沌沌,如今看到裘晚棠除了帷帽。容色端艳冠绝,竟是比她胜出不知多少。她一时间百感交集,也就说不出半个字来。
    裴蓠容忍她这许久,不过是为了揪出毒瘤。这会儿人也找着了,他也便没有耐心再与6妍斡旋下去。他命了欧阳弘将6妍拖去了柴房,解决了残局。他才得了空回首去看裘晚棠,这一眼隔了多少日子,他都不愿去算。他只是痴痴的凝视着,舍不得挪动分毫。
    裘晚棠自然也是相当惦念着他的,不过方才6妍那事多少让她留下了阴影。再加上这几日不知怎的,她总觉着心里烦躁,言谈间也喜怒无常。见了裴蓠的神态,除了欣喜,就是满腔的委屈都积聚在一起。她脑子一乱,就忍不住撇开视线,自顾自的回了马车。
    裴蓠理所当然的追了她去,裴磬和墨酝相视一笑。连忙跟着两人跳上马车,那马让裴磬抽了一鞭,吃痛的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嘶鸣,撒开马蹄飞奔起来。
    马车很快就驶走了,被裴蓠毫不客气的抛弃在原地的士兵随从们楞了许久。直到欧阳苓实在忍不住打破了沉寂。现场才哗然一声沸腾开了,那讨论的热烈,真是气势难挡。
    “少夫人是大美人儿哩,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一个士兵咂巴着嘴,眼里满满都是羡慕。
    “怪道元帅要神魂颠倒了,换成是我,哪里舍得离开半步。”
    他旁边的同伴接了句口,一边说一边摇头。他身前的人看不下去了,猛的挥手拍了他一掌,嘲笑他道:
    “就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与此同时马车里
    裘晚棠只当裴蓠不在,镇定自若的翻看着手里的书轴。外头裴磬和墨酝都十分识相的没有进来,给裴蓠与裘晚棠留下了空间。
    “晚棠。。。”
    裘晚棠抽空瞟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可怜。免不了心中好笑,可是笑归笑,她可不打算这般简单就原谅了裴蓠。
    才分开了多久就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以后那还得了了,况且虽然裴蓠是为了捉拿奸细,才一时不防备让6妍抱了个正着。可看6妍那熟稔的动作,这私底下,不定多少回了罢。裘晚棠越想越觉得酸涩,对着裴蓠冷笑了一声,就又不再搭理他了。
    裴蓠:“。。。。”
    他真是无辜的,6妍扑上来时他光顾着瞧裘晚棠了,也就没有在意。谁能想到裘晚棠竟是吃味的这般厉害,当然,他不仅没有不悦,还十分开心。
    这说明自家娘子在乎自己不是?
    可惜即便如此,裴蓠棋差一着,没有想到裘晚棠是十分坚定的要好好“吃味”一回了。这可不是好哄的,裴蓠这会儿还得意,等过了几天,说不得就该做甚么模样了。
    将裴蓠的表情都不动声色的收进眼底,裘晚棠的笑容不由带了几分诡异。自家夫君那么喜欢她吃味,那不若就一次吃个够罢。
    一路上,裘晚棠对裴蓠都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总归她现在看着人了,裴蓠也活蹦乱跳的好的很。甚至还有力气来设计她,想来是没有大问题了。
    裴蓠这会儿还不知道,未来的“幸福”权利已经被裘晚棠暗暗的抹除了。就算思念已久的娘子回来了他身边,他仍旧是只能看,不能碰。
    马车一路回了靠近中心的营帐,先前裴丞相特别交代过,让裘晚棠一到军中就去见那女子。毕竟现在两军交战,僵持的时间越久,军心就越容易涣散。到时即便有裴蓠坐阵,也未必能以极少的损失去打了胜仗。
    裘晚棠一直记着,许是她自个儿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不知是哪个女子特意让她赶来,要对她说些甚么。肯用这般重要的布阵图来换的,必定不是一件小事。
    她甚至顾不上休整,就随着裴蓠去了那女子的所在之处。
    裴蓠等人是不得进去的,是以他们都候在外面。帐中微微有些昏暗,裘晚棠撩开挂在当中的纱帘。就见一道身影背对着她,纤细消瘦的很。那女子听到声响,就缓缓的转过头。只是她裹着黑色的面纱,让人看不清真容。
    “你总算是来了。”
    女子的声音有些低迷,她的眼睑垂垂。带着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
    裘晚棠轻声问道,那女子闻言就抬眼对上她的视线。随即一手拉着面纱的系带,将那束缚在一起的绳结解开。
    面纱滑落,裘晚棠的神色也随之愕然。
    “月梅?!”
    近两个时辰过去了,裘晚棠和那女子在帐中不知商谈了些甚么。一直没有动静。裴蓠等的心焦,既是担心裘晚棠的安全,又怕那女子是蓄意而来。
    但那半张残图已叫人证实过了,的确是真的。
    裴蓠想到急时,就忍不住在周边踱步。来来回回,让旁边的裴磬和墨酝,还有匆忙赶来的欧阳弘等人都看的烦躁了起来。最后裴磬被推了出来,前去对着裴蓠道:
    “元帅,莫要担心了,少夫人定然无事。这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呢,有点甚么不对立时冲进去就是。再者说了,少夫人不是寻常女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裴蓠却听不进去,在瞪了他一眼之后,又开始来回踱步。
    裴蓠对着后头的几人摆摆手,示意没有法子了。几人这么水深火热的煎熬了一番,就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
    正当裴蓠实在熬不住,打算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那帐子忽然叫裘晚棠伸手掀开,裴蓠一个箭步冲上前,也顾不得身旁有没有人了。一把就将裘晚棠扯进怀里上下查看,就怕她受了伤。
    裘晚棠虽然心里微甜,但好歹女子的身份摆在哪儿。她又如何像裴蓠一样大胆,是以她只能微微臊着脸推了他一把,让他先放开她。
    “你且松手,这么多人瞧着呢。”
    裴蓠虽然不想,可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放了手。
    裘晚棠好笑的嗔了他一眼,摊开掌心。
    “这是另半幅残图,拿去罢。”
    ☆、第 107 章
    (今天身体不行,没坚持码完,本来打算二更。结果只更了2000.。。不过周六,日不管五更还是六更某瑟都要完结《夫君》了,结局不会烂尾,某瑟已经打过把情节安排好了,亲们不必担心。这文走过了快7个月了,那些坚持到现在的妹子们都出来吧,某瑟想要记住你们陪我一起更文的日子~(≧▽≦)/~)
    她说了这话,裴蓠还没怎的,倒是欧阳弘率先反应过来。他立即微躬了身子神色恭敬的接过残图。虽说面上尚看不出深浅,,但从他手间微微的颤抖来看。他还是难掩激动的心情。
    “多谢夫人。”
    欧阳弘道。裘晚棠便柔和笑道:
    “不必说谢,真要算起来,合该是我谢谢副将才是。上回适逢险境,多亏副将相助解围。这回不过是一件小事,我着实受之有愧。”
    欧阳弘自然是要再推诿一番,不过那残图在手,他的心思也不在这儿了。只与裘晚棠和裴蓠说道了几句,就匆匆拉了欧阳苓退了下去好生研究。
    裴磬和墨酝也识相,看在场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他们就跟着退到了远处,这样既可以不打搅了主子们,又可以及伺候。
    这么些人,没有再问起李月梅。倒是裴蓠见帐中仿佛打从裘晚棠出来之后就没了动静,一时奇怪,忍不住问了句道:
    “那女子呢?”
    裘晚棠望了他一眼,神色颇为复杂:
    “走了罢。”她说着不管裴蓠惊愕的模样,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木盒。只不过手掌大小,纹饰精美,“她只给了我这个,就离开了。”
    裴蓠从她手中接过盒子,却还是有些恍惚。他们这儿留着的不说都是武艺高强,但起码他与欧阳弘算得上尚可了。然而李月梅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任何踪迹就从军中离去。这莫不是说,他们的守备实在懈怠?
    裘晚棠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当下也只得颇为好笑的弹了弹他的额心。满眼皆是无可奈何之色:
    “莫要多想,她如何来的就如何走。没这本事,她又怎能盗了这残图来?正亲王是出了名的多疑,你以为她凭什么得的了他的信任,自然是靠偷了。”
    裴蓠摸了摸额心,裘晚棠都这般说了,他再是纠缠下去也不一定有个所以然。倒不如先就眼前的事解决了。
    他思量一番,就伸手打开了木盒:
    “这是。。。?”
    盒盖一开,裴蓠不觉微微瞠大了双目。那盒中铺满了丝绒,正中央一块碧翠的玉玦色泽欲滴,正中央恍若一团云雾,龙纹若隐若现。
    “这玉玦用的料与玉玺是同一种。”
    裘晚棠叹了声气道,等到裴蓠抬眼瞧她,她才轻轻的为他阂上了木盒。直直的凝视着裴蓠的双眼:
    “这是这世上唯一能证明五皇子的位置坐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证据,当今五皇子并非先帝亲儿。他是李太傅之子,李楚,才是真正的五皇子。”
    裘晚棠的话如同巨石,重重的敲击在了裴蓠的心上。他只觉得脑中一滞,李楚的容貌神态走马灯一般的掠过。
    “怪不得。。。。。”
    裴蓠恍然过来,撑着头道,“我道为何五皇子与先帝竟是半点不像,原先只当是肖母一些。如今看来,却是他原本就是个假的,那他自己可知晓?”
    裘晚棠摇头道:
    “怕是不知的了,我先前听月梅说起时。除了李太傅,天下没有第二人知道,她也是误打误撞瞧见李太傅的手信才知道的。”
    裴蓠努力的去想李楚和李月梅的容貌,二人是有几分相似的,那这么说来。。。。。
    “不,月梅不是李楚的妹妹。”
    就在裴蓠想要开口询问她的时候,裘晚棠就即时打断了他。聪慧如她,又了解裴蓠,怎么会不知道他想问些甚么。
    “当初为了让李楚与月梅相像,月梅的模样,从小就被动过。倒并不是易容术,只是幼年时还不曾长开,李太傅请了那些司长梳妆打扮的娘子。照着李楚的模样,给月梅的妆容都有些变动。若是月梅不上妆,也就半点不相像。”
    裘晚棠话到一半不由顿了顿,有些犹豫接下来该怎么说:
    “况且——罢了,夫君,有了这玉玦,要想五皇子退位。也就再是简单不过了,毕竟站在五皇子背后的人,也是因着他的皇子身份。这会儿若是证实他不是皇室血脉,也就不必再大费周章,如果可以,便让三皇子逼宫罢。”
    裘晚棠拍了拍那盒子,发出沉闷的钝响:
    “月梅与我说的这法子,三皇子其实已备好了人马,只缺一个由头罢了。将这物交予他,就能给了他机会。三皇子早些登基,我们才能及时退身。”
    裘晚棠的眉目间带了些疲惫之色,裴蓠见的心疼不已。他自是知道裘晚棠的辛苦,近日来的奔波劳累,都只能怪他没有及时解决这些糟心事。还要累的她出面。
    “晚棠,若是累了,先去我帐中歇息罢。”
    裴蓠虚扶住裘晚棠,察觉到她手腕越见纤细消瘦。眼底不由略过了一抹担忧,他揽住裘晚棠的腰,就想带着她上马车。
    “方才还不觉得,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乏了。”
    裘晚棠轻笑了笑,仍由自己将僵硬倦怠的身子靠在裴蓠怀中。嗅着鼻尖熟悉的茶香,她心中稍安,很快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朦胧间,她恍似见到了初始成亲的那段日子。在自家的院子中悠然自得,不知有多少自在,只是现在,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都满心满身的困顿。若不是彼此间还能依赖,裘晚棠都不知该如何度过。
    幸好,还有夫君。
    裘晚棠眉眼弯弯,沉沉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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