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羽熙的告别式,由宁空一手操办,不假他人之手。
    从棺木,墓地,现场的摆设,她都亲力亲为。
    整场告别式下来,宁空一滴眼泪都没掉,因为她答应过丁羽熙要笑着送他离开,丁羽熙最喜欢的就是宁空纯静美好的笑容。
    丁羽熙的离开,明明她也是最痛的那个,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显露将所有的悲痛藏进了心里,笑着安慰身边的朋友和丁羽熙的亲友。
    「阿姨,你别哭了,这样羽熙会走不开的。」
    「阿姨,你虽然少了儿子,却多了一个女儿,所以要笑,羽熙要我们笑着送他。」
    她的坚强,让人看着都心疼,何况是那个最爱她的男人。
    丁羽熙用整个生命护住她的心尖的宠儿,就是希望她平安顺遂而快乐。
    可他却也明明知道,没有了他的宁空是怎么都无法快乐的,却还是要求她不能哭要笑着。
    告别式结束后,宁空憋了许多天的情绪,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衝出了会场,跪在地上痛哭,眼泪像开闸的水龙头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多日来的压抑和失去爱人的伤痛,最后终是将她压垮了。
    她连发了好几日的高烧,几度在生死关头里徘徊。
    大病痊癒之后,她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照常到仰望咖啡馆里工作,煮咖啡、烹飪餐点,就像丁羽熙还在时一样。
    一切看似没变,却还是都不一样了。
    宁空变得冷漠少言,有时一天下来甚至说不到百字。
    这让身边的人都很担心,可没有人有办法。
    除非是丁羽熙说的,不然谁说的话她都是听不进去的,他们能做的只是代替丁羽熙守护她。
    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看她像是没事一样的照常工作,一点都没有悲痛的样子,就说她没有心,爱的就是丁羽熙的钱。
    还说丁羽熙是被她毒杀的,结果费尽了心思到最后,不也是什么都没得到,只得到了一个破咖啡馆。
    唯有懂得的人才知道,这间咖啡馆就是丁羽熙和宁空的梦想,是他们之间的希望,这就是丁羽熙留给宁空最好的东西。
    唯有将仰望咖啡馆永续的经营下去,才是宁空不辜负丁羽熙最佳的证明。
    当时告别式我也参加了,不管怎么说,丁羽熙也算我的老友,照里我也该去上个香。
    而当时我由于下午还有预约的病人,上完香我就匆匆离开了。
    可是我还是有注意到宁空一直忙碌穿梭在场所的各个地方的身影。
    看她忙碌穿梭的身影,我明白『只有忙起来才能忘记那个先一步离开的人。』
    我来的匆匆离开的也匆匆,也因为这样我错过了机会认识这位老友深爱的女人。
    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当时留下和她说两句,之后的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我拉回了思绪,将鸡肉三明治和咖啡全数放进了肚子里。
    我简单擦拭了嘴角,站起身,拿着帐单去付帐,离开了仰望咖啡馆。
    离开前我特别在厨房前驻足,看着那个娇小的小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穿梭的身影。
    调配饮品的白皙柔荑,水眸专注而又认真,相当吸引人的目光。
    她的一双水眸就像有魔力,一种吸引人沉醉的魔力。
    我怕再看下去,我会陷得更深,不敢再多看,踏出了步伐离开了仰望咖啡馆。
    几天后再次碰上宁空,是在梧桐树下,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小洋装,白色的低跟凉鞋。
    这一次我没有只是呆站在办公室里头看她,而是走到梧桐树下跟她交谈。
    初夏六月,太阳开始有些炙热。
    虽然时间已是下午时分,太阳依然高掛在天空,绽放着炙热的光芒。
    皮鞋踩在林道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一阵六月风突然而起,吹拂过脸庞、耳边,也将花树下女孩的一头如瀑布的青丝吹起。
    宁空的头微微的低下,一手压着头发,这样的她就像翱翔天际的天使,美好而又纯粹。
    我又走近了一点,真的是不看还好,一看真的是吓一跳。
    那赤目的鲜红,刺痛了我的心,我也顾不上礼仪了,直接衝上前,拦腰将她抱起,快步的奔往办公室。
    突然被我抱起,宁空惊讶的惊呼了一声,看清楚是我后,吱吱呜呜半天,也没讲出一个字,一双水眸就这样睁的大大的看着我。
    我知道一条连接办公室到梧桐树的捷径,五分鐘就到达了办公室,我将她放在沙发上,翻出了柜子中的医药箱。
    我拿出镊子夹了棉花,沾取了酒精,小心翼翼的为她清理手臂上的伤口。
    我下手很轻,深怕会弄痛了她,可药水沾上伤口,难免还是会有刺痛感。
    她微微的蹙起眉头,看着我上药,表情很冷静像是感觉不痛一样,整个过程也没听见她出过声。
    上完药后,我将医药箱收起,走到宁空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薄怒:「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受伤吗?我要是没有走过去,你是不是打算让血流乾。」
    宁空抬起头与我对视,她眼睛眨了眨,有些无辜的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受伤了,你怎么可以兇我。」
    被她这委屈又可怜的语调,我心抽了抽,我刚刚那语气还不到兇的范围,只是大了点声而已,可对上她无辜的眼神,一副我在大声点就要哭了一样,我瞬间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欺负良家姑娘了。
    「我没凶你,我刚那还不到兇的程度,就是大声了点,看到有人不顾自己的身体,做医生难免会急。」我真正想说的是,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
    听到我的解释,宁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办公室在那瞬间陷入寂静,良久,软糯的声音像要打破沉默一样的调侃道:「没想到心理医生在外伤处理上也这么得心应手。」
    听到宁空的话,我瞬间翻了一个白眼,无奈的出声道:「一般民眾都会最简单的伤口包扎,更何况我是医生。」
    「你不是心理学吗?原来也修外科?」
    「在还没确定专业前,选修过。」我随性的开口应道,看着宁空娇俏的小脸,有一股快无法压抑的情感,在喉道口里喧嚣。
    不知道是不是宁空的心情不错,她脸上掛着笑容,话也很多。
    宁空站起来走向窗边,惊讶状的道:「从你办公室看出去,真的能清楚看到一排的梧桐树耶!」
    「难道我还骗你?我有这么无聊?」宁空那话就觉得我是骗她,藉故要找话一样,虽然是事实但我不想承认。
    「我没说你骗我,我只是惊讶。」宁空脸上掛着明媚的笑,阳光打在她的恬静的脸上,让她就像打上金光一样,耀眼的让我不自觉的瞇起眼睛。
    在我看着她的容顏入迷的时候,她软糯的声音又响起飘入耳:「其实我们以前见过好几次的,但你可能没有印象。」
    「见过?哪见过?」我瞬间有点紧张,我以为我偷看她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可她接着开口的话,让我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在医院,那时候羽熙住院的时候,我看过你从他的病房走出来,但你没有注意到,转过身就离开了。」
    「还有羽熙的告别式上,我也见过你,我本来想找你说话的,可是哪知道我回过头你就不见了。」
    我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原来我跟宁空就这样华丽丽的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我瞬间懊悔不已,假如我那时候在多留一下,就可以??。
    这懊悔让我好长的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宁空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以前羽熙常跟我提到你,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还说你对咖啡很讲究,对咖啡的要求比他这个咖啡师还多。」
    「我是要求很多,可我泡咖啡的技术还是羽熙教我的。」好不容易从懊悔里缓过来,赶紧出声应道。
    「他总说他咖啡能越煮越好,就是因为你,你在这条路上给了他很多的建议。」谈论丁羽熙时,宁空的声音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因为丁羽熙的关係,我和他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不少,她没有像上回那样对我冷漠又疏离。
    「我以前常去仰望,怎么就从没见过你,前几天还是我第一次见过你,还以为你是新员工。」我真的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见过她。
    「我都在厨房里面,我不擅长应对客人,就只懂的在厨房里里捣鼓那些没生命的物种。」宁空看着外头的天空,声音有些低落了下来:「那天我是无意间在厨房看见你,很惊讶,就擅自跑出来给你送了咖啡,小静看到了也惊讶不已。」
    小静的确很讶异她会跑出来送咖啡,事后我也想过,怎么我看了宁空这么多年都没认出她就是丁羽熙深爱的女人。
    可能是见过她的次数太少,也可能是我一直都是远远的看着她的。
    那次告别式只是匆匆的一眼,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自然没将她的长相记入脑海里,转个头也就遗忘了。
    那3年里,我一直都隔着很远的看着她,我的办公室在12楼,如果没有望远镜她脸上的表情是看不清楚的。
    要不是成坤说她是小山丘女孩,可能让我自己去认,我可能也认不出来。
    可她也是这样吗?又或着是因为相隔了多年,也将我遗忘在记忆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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