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一怔。蝶乐向来爱好和平,从未听闻她亲自上阵。看来,此次战况是十分激烈,而他们这方,已有些支撑不住。
    「你上战场,那些伤兵该如何是好?」
    「天界几乎所有的医师都来了,他们都在照料伤患。」蝶乐道:「这次的战事若再不平息,恐怕……所有的仙人都要折在这里了。」
    柳玄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只剩淡淡的一道疤痕。他诧异道:「我的伤口这么快就恢復了?」
    蝶乐托腮,道:「确实是很奇怪。那把剑上并无毒药,也没有任何诅咒或灵力,完全是把普通的剑。而且,夜凌殤自从刺了你那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彷彿是为了伤你那一下才来的。」
    「……」为何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其实,我认为夜凌殤并没有很想战斗,反而像……陪我们做戏。你瞧,身为魔族的领导者,他们不是应该带领作战吗?为何整场战役只见夜凌殤一、两面,夜凌嫣甚至连脸都没露。而且,你这些天有见到天帝吗?」
    柳玄摇摇头。细细数来,他还真没察觉到这样的反常。而且,正如她所言,天帝根本就没有到战场来,甚至连条旨意都没发。反倒像让他们这些仙人在前阵拼命,他却坐在天界等待他们的结果。如果赢了那就是狠狠地涨了他的面子,如果输了他估计也只会觉得「哎呀怎么会这样」吧!
    那这场战役的目的究竟为何?
    正当二人陷入沉思时,外头忽然传来呼喊,还伴随着数十人的脚步声。苏陌在帐篷外大喊:「不好了!魔族攻来了!」
    蝶乐立刻起身,奔向帐篷外,不悦道:「什么?前面没有挡住吗?」
    眼下柳玄是无法再躺在床上抱病号了,他翻身下床,焦急道:「怎么办?那些伤患还在这里!」
    「我们已派人护送他们离开了!快!快支撑不住了!」苏陌所言不假,眼下天界只剩下百馀人能够战斗,魔界却黑压压地来了数百人,后方黄沙滚滚,看来又是另一队军队。
    蝶乐轻盈地浮在空中,右手一翻,一张琴出现在手中。
    --蝶音琴!
    一拨琴,弦音化为隻隻金色蝴蝶,翩翩地飞向敌军。中了金蝶的魔族一开始不会有任何感觉,但一动用灵力或挥剑,便会感受到灼热感从手蔓延至全身,接着会有如身置火堆般的炙热,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柳玄见一个个魔族惨叫,热得蹦来蹦去,彷彿这样可以凉快些,接着各个呕出几口血,倒在地上。数百人的军队,就这么覆灭了。
    一张琴便制住第一波攻势,蝶音能够屠尽苍生的威名所言不假。蝶乐肃然道:「这只能对付一般的魔族,像夜凌殤那样的恐怕就没办法。而且,我一次无法使用太多次,这个极耗灵力与精力。况且……医者医人,而非杀人。我实在不喜欢有人倒在我面前的模样。」
    柳玄同意她所言。
    脚步声逼近,蝶乐低声道:「来了!」一手抚琴,准备下次交战。
    这一波攻势较上一波更多人,而且这次是兵分二路,一路直直涌来,另一路则是从一旁夹攻!
    「这里我来,你去那边!」蝶乐高喊。
    柳玄腾空飞起,从高处一望,朝这儿来的魔族比较少,估计只有几十人。他抓起一把盲粉,灌注灵力朝他们洒去。药粉宛如炮火版,炸在地上溅起粉尘。
    他轻巧地落在地上,准备欣赏一群因眼盲而惊慌失措的人。
    不料,一人缓缓地从尘中走出,双目明亮。
    「你真以为我吃过一次亏,还会再着同样的道吗?真是可惜了,这次我们早有准备。」韩凌带着招牌微笑。尘灰缓缓散去,后方的魔族各个站得直挺挺,目光兇狠地瞪着柳玄。
    ……好吧,确实太低估他们了。
    韩凌召出双刀,再次朝柳玄杀来。柳玄召出长剑挡住第一刀,再趁对方往后一跳的当下刺向他的胸口。韩凌侧身一躲,左手扬起将他的剑挥开。他握紧双刀,向柳玄砍去,柳玄向后一跃,左手的刀从左方刺来,他转了一圈避过。
    韩凌嘲讽地道:「身手挺不错的嘛!」
    柳玄这次察觉到异常之处了。当二人交战时,后方的魔族却有如兵马俑般直挺挺地站在后方,完全没有攻击的意思。
    正忙于和韩凌过招的柳玄哪有心思细思为何,扬剑就朝对方刺去。韩凌轻巧地闪过,绕到柳玄背后,朝他的后脑一拍。柳玄只觉得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向后倒下。韩凌眼明手快地接住他,环绕着他的腰,带着他腾空飞起。
    见一个魔族竟胆大包天地带走柳玄,蝶乐赶紧弹了一个弦音,数十隻蝴蝶朝韩凌飞去。然而就在追上他的那一剎那,对方却消失在天际。
    「王,带回来了。」轻轻地将柳玄放到地上。夜凌殤从王座上站起,頜首道:「很好。战况如何?」
    韩凌带着几分胜利的微笑,道:「节节败退。」
    闻言,夜凌殤的眼中非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有些担忧。「我吩咐过,尽量别杀害他们。让他们受伤就好。」
    韩凌埋怨道:「我们没有下重手!反观他们,杀我们和除杂草一般!他们究竟何时才会消停?都已经屡战屡败了还不甘心?还有他们口中天帝的那个老男人,连影子都没见着!不是他先宣战的吗?第一次见过像他这般畏首畏尾只会让部下去送死的废物!」
    听见「天帝」这个词,夜凌殤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道:「想要权力想疯了唄!谁让他那什么清心之道如此难习,戒律这么多,百姓会屏弃不习也是无可厚非。况且,我原先以为失去一个城池他们就会自动退兵,没想到这次如此倔……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韩凌,你再上去,这次将玄陵镇拿下,顺便将霜陵镇拿下。一次失去两个地方,他们应当会退兵了。」
    韩凌拱手道:「是。那王,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还要上战场吗?」
    夜凌殤道:「我回去之前那个凡人城镇。我才刚随着一群人出逃,还有很多人需要照顾。除非天帝那个老头亲自出马,不然我不会再到战场上。」
    韩凌心道:这群仙人总认为这位魔族的王心狠手辣,谁又知他其实是个心系苍生的医师。他所擅长的绝对不是什么杀戮之术,反而是医术。
    韩凌问:「你觉得该带多少兵?」
    夜凌殤耸肩道:「你不是才五十人马就将玄陵镇拿下了?这次带一百准够,其他使用幻象就够唬住他们了。」
    其实,他们方才见到魔界的百人军团,只有五十人是真人,其馀的皆是幻影,专门吓唬那些仙族的。
    韩凌頜首,领命离去。夜凌殤上前,一手滑过柳玄的后脑,他便幽幽甦醒。
    一睁眼见到夜凌殤的手指,他吓得向后爬了几步,紧张道:「你你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要杀要剐就快些为何要这样摩摩蹭蹭?」
    夜凌殤闻言又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说你们仙族究竟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我都把你带来多久了,若我想杀你早杀了,哪可能让你在这里废话?柳玄,我真后悔那时候让你回去凡界,你看你修成仙后反而更像神经病了!」
    柳玄警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夜凌殤忽然有股衝动想回到当年把柳玄面前的「意难平」砸碎。「好歹我也曾助过你一臂之力,你可否别如此警戒?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既然记忆都回復了,代表你的执念也完成了。但是,最后一个考验就要来了。」
    心头一凉,柳玄怔怔地道:「还……还有最后一个考验?」
    夜凌殤道:「是。不然你想我为何要千辛万苦把你带过来?最后一个考验是你能不能继续和他待在一起的关键。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不要忘记你当时喝下酒的初心。」
    柳玄只觉得此刻彷彿有一桶冰水自头上浇下,他喃喃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还无法好好和他过日子?夜凌殤,可否求求你……别再打了?」
    闻言,夜凌殤心头就是一阵火。但以他此刻的立场无法做出任何表态,只能冷冷地道:「顺其自然。」
    闻言,柳玄低下头,低声问道:「我可否请教一下,你们究竟想要如何?为何当时我来魔界时特意给我看我娘的画、特意送我到儿时居住之处?」
    夜凌殤道:「如果我说一切都是帮助你,你信吗?」
    柳玄道:「战争都已开打了,我们再见也是敌非友,信与不信有这么重要吗?」
    夜凌殤道:「既如此,那我便告诉你。事实上,那幅画是凌嫣特地要测试你是否想起那些记忆了。如果你在前面驻足,代表你可能已渐渐想起;若你只是匆匆经过,那便是没了。如果你想问你娘之后如何,那我只能回答:我不知道。她已到忘川之境,估计是已投胎转世了。接着,她将你们送到柳宅也是希望你到儿时的家后能尽快想起,因为你最后的考验就要来了。我当时没有告诉你,当你喝下酒过后的五十年,考验便会到来。通常,能捱到此时的人少之又少,我希望你不是和一般人一样,到了最后关头还是失败。」
    他又道:「柳玄,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你的决定不一定是对的,不要一味的觉得自己这样是最正确的。话说完了,战场再见,我们便是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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