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她回家那次之后,不知怎么我跟她在学校见面的次数就开始变多了,从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我的班级时,又或者是校庆时她发现了我躲在树上,却没有出声叫她,然后她一个女生执意要爬上树来,说是要看看我平常从树上望向四周是什么景色,那次我超害怕她从树上摔下去,所以时刻绷紧神经就是为了护着她,那也是我第一次与她靠得如此的近,还有就是那天她送了我一袋小饼乾,为了送她回礼,我私下找了她好朋友,问了她喜欢的食物,趁她早上还没进教室时,偷偷放在了她的桌上。
    不过当有次我在保健室翘课见到她,我实在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当时保健室阿姨不在,所以她撩起衣服自己擦药,而我瞥见了她腰部的瘀青,我看见她雪白的肌肤上那块明显多馀的紫青色,心里不免心疼了起来,于是小心翼翼地替她抹上了药膏,那天她和我约好雨天过后再约大榕树那见面。
    不过可惜的是雨一下就下了好几天,秋天慢慢转变成了冬天,气温明显的低了不少,也因此我变得很少去大榕树那,但神奇的是她却还是能找到我躲在哪偷偷翘课。
    午饭时间她总会拿着便当和小毛毯来找我,我们一起躲在与顶楼相连的那个楼梯间,一起聊着天度过午饭时间,虽说是冬天,但有她在的地方就像是温暖的春天一样。
    可是通常这样看似简单,随时触手可及的幸福,总是会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
    一切都是因为那突然出现,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害的。
    「奶奶,气象报导说这几天会越来越冷,你最近身体不怎么好,老说这里痛那里痛的,要不等天气回暖前就先休息别出摊了。」我从厨房端了杯温水到客厅给奶奶说。
    「阿紘你别老这么担心,人活到这年纪腰和关节本来就会开始出状况的。」接过水杯缓缓喝了一口温水的奶奶说:「要是等哪天奶奶不在了,那些靠卖车轮饼存下来的钱都是要给你的,你可不要捨不得花掉啊。」
    我微蹙眉说:「奶奶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的,我以后可是还要赚更多钱让你享福的。」
    奶奶呵呵笑着说:「我的乖孙真的长大了呢。」
    我坐到奶奶身边,双手揽住她说:「奶奶你现在才发现啊。」
    奶奶抚摸着我的头说:「虽然长大了,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呢。」
    「对了阿紘,最近有个穿着你们学校制服的女孩,放学时都会来找我买车轮饼,她吃的时候总是露出双笑眼,说我做的饼好吃呢,我想要是你见到那女孩,你一定也会喜欢上她的。」
    我撒娇地说:「不管是谁,我最喜欢的人一直都会是奶奶的。」
    不过那条巷子很少会看见我们学校的学生,那个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生是怎么发现的?
    算了,反正只要错开放学那段时间就不会碰到那个人了,要是被奶奶发现我在学校是人人畏惧的校霸,那可又要让她担心了。
    天气越来越冷,为了不让奶奶在冬天里还那么辛苦的出摊,所以我特别拜託店长,看能不能让我将班都集在同天还有假日,这样我就能多空出一两天,放学时直接去帮奶奶,这样她就不会为了想多赚钱,而晚回家了,幸好店长听完我的理由后爽快的通融我了。
    「欢迎光临。」站在柜台的员工看着走进来的客人说。
    而正在帮其他桌客人上餐的我,听见了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问,「不好意思,我想请问是不是有个叫李翊紘的人在这打工。」
    我迅速替眼前的这桌客人上完餐后,很快就回到了柜檯那,有些警惕地看着那个男人问,「我就是李翊紘,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见那男人后,我整个人有些愣住了,因为他的样貌与我十分相似,他看见我后的反应跟我一样,要是我没说自己是李翊紘,我相信他第一眼一定就能认出我了。
    那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让我脑中陷入了混乱,「翊紘是我啊……我是你亲生爸爸啊。」
    从小我就对自己的父母没印象,老实说我并不在意自己父母究竟是生是死,始终认为奶奶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从没问奶奶关于父母的事,可是为什么现在声称是我父亲的这男人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明明一直以来都对我和奶奶不闻不问不是吗?
    打工结束的我,来到了那男人约我见面的地方。
    那是离我打工处不远的一间关东煮店,晚上许多下班没吃晚餐的人,总喜欢到这吃关东煮,小酌一杯,而也这里曾经也是我打工处之一,不过因为时间调配的关係,我便将这份工给辞了,不过即使我不是这边的员工了,但老闆对我还是对我很好,知道奶奶喜欢他们家的高丽菜捲,所以偶尔当我在其他店打工结束,经过他店前,他总是会抓准时间,将包好的关东煮拿给我,让我带回家和奶奶一起吃,老闆的这份善心我一直很感激地记在心上。
    「打工结束了啊……坐啊。」他拿了张菜单到我面前说:「这么晚了不知道你吃了没,看你喜欢什么,随便点个东西吃吧,就当爸爸请客。」
    我见他一副无事献殷情的表情,没来由的心里感到一股火大,于是口气差,直接了当的跟他说:「有什么事就快说,不用在那边拐弯抹角的,奶奶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奶奶她最近身体还好吗?」
    「你还有脸这样问?」我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年哪怕只有一次回来看看奶奶也好,但是你却从未这样做过,怎么现在还有脸问奶奶过得好不好?你这儿子怎么当的?别忘了她可是一手将你养大的人欸。」
    他有些恼羞成怒,拍桌说:「你这孩子是怎么跟自己父亲说话的!」
    我不屑哼了一声,「很抱歉,我从小就是没爸没妈的孩子,我的亲人就只有奶奶一人而已,所以你要是再不直接进入正题,那我就真的要走了。」
    在我转身要离开前,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迫切地说:「翊紘跟爸爸一起走吧……」
    我转头看向他,眉角微颤地说:「跟你走?凭什么?」
    「因为你妈妈说想你了,加上现在爸爸我在你妈妈公司里也有一定的地位了,你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绝对能不愁吃穿的,你再过几个月就快毕业了吧,之后要是想去国外留学,我们也能送你去。」
    「那奶奶呢……?」
    在还没听见他的回答时,我握拳隐忍,可是从他嘴里吐出那句话后,我忍不了了,因为他踩到了我的底线。
    「你妈只说接你一人过来而已。」
    我狠狠的一拳朝他脸上揍去,整个人像是失去理智般的,对他大吼着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渣——」
    最后多亏有老闆出手将我给拉住,这件事才没闹上警局,而我也有警告那个男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要我跟他走,想都别想。
    与那个人私下见面的事,我并没有跟奶奶提起,我想至今为止奶奶都没有跟我说过父母的事,一定是有她的顾虑在,加上那次与那个人的初次见面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底怎么可以做到对自己母亲多年来都不闻不问的?他这真的是我遇过最人渣的人了。
    我担心那个人趁我不注意时跑去找奶奶,所以隔天没打工的我一放学就绕到了大榕树后的那条巷子找奶奶了,我不想让奶奶见到那个人,儘管是她的亲生儿子也一样,因为我知道那种人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从学校围墙转角处走出来的我,随便找了个藉口,为了就是想让奶奶早点回家,要不然在路上遇到那个人麻烦一定会接二连三过来的,由于脑中总是在想要怎么防着那个人,所以忘了奶奶说过这阵子总有个女生来找她买车轮饼。
    「奶奶,今天早点收摊回去吧,太冷了……」说完这句话的我,看见那女生的身影时直接让我愣在原地。
    「学长?」
    在学校里也有阵子没见到她了,没想过奶奶口中的那个女生居然就是她。
    「阿紘过来啊,站在那做什么。」见奶奶挥着手示意,还高兴的对她说:「诗妍你看,我孙子很帅吧!」
    「是、是啊……」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阿紘,他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妹妹,多亏有她陪我,才让我卖饼时比较不无聊,客人还增加了呢。」奶奶像是在炫耀自己孙女一样,高兴地笑着说。
    走到她们面前的我说:「奶奶,你这样不会麻烦到人家吗?想要人陪叫我过来就可以啦。」
    奶奶拍了拍我的肩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背着我偷偷打工,平时上课打工就让你很累了,我哪还敢叫你过来陪我呢。」
    我听见奶奶这样说,心中有些哽咽,于是抱住奶奶,「再辛苦也没有你辛苦,我捨不得让你在这么冷的天气,还出来卖车轮饼。」
    奶奶双手回抱着我说:「那你就好好把书读好,让我以后可以享福。」
    我默默点了头,轻声嗯了下,原来奶奶都有将我说过的话好好记在心中,对奶奶承诺过的事我绝不会食言的。
    「别一直盯着看,有话就直说吧。」我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感到有些彆扭地说。
    她和我一起陪奶奶将车轮饼摊车先推回家,而后奶奶坚持要我送她到家门口,在我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总是笑咪咪的,时不时就将视线看向我,所以我才会彆扭地让她有话直说。
    「学长,你没戴耳环和眉钉比较好看呢,整个人看上去比较秀气。」她笑得好看的对我说。
    「要你管。」
    「好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奶奶。」她露出了微微贪吃的嘴脸说:「而且车轮饼真的好好吃。」
    我憋不住笑了声,故意捉弄她说:「难怪看你最近脸颊的肉变多了,原来是一直吃车轮饼造成的啊。」
    她双颊气鼓鼓地说:「才不是呢!」
    「你看!」我伸手捏着她的脸说:「肉多了这么多。」
    她摸了摸自己脸颊,微微瞪了我说:「学长你有时候总是会说出让女孩子讨厌的话呢。」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我抬头仰望冬天的天空,嘴里吐出了一口白烟说:「你心里应该很好奇吧。」
    是啊,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心里现在一定有几百个为什么想问我,但她今天像是吃错药一样,搞得我也一头雾水。
    「学长你想跟我说吗?」她轻声说:「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想开口的秘密。」
    「哈……还真的是说不过你呢。」我低声呢喃了句,随后吸了吸鼻子反问她,「你觉得善意的谎言,要是有天被拆穿了,这样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你怕奶奶知道,你在学校的传闻?」她一语就说中了,我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奶奶她年纪大了,要是知道我怕她会承受不住这打击。」
    「可是学长那些只是传闻,又不是事实,你觉得奶奶会不相信自己的孙子吗?」她轻声笑着问,「还是学长你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我哼笑了声,语气却带有着些哽咽,「你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因为心是不会骗人的。」她停下脚步,伸出手抵在了我心脏的位子上说:「你的这里,让我知道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相信你。」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总是轻抚我心中深处,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一面,彷彿只有她能看透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于是在她的真心相待下,我将手缓缓抬起,最后温柔握住了她抵在我心上的手,发自内心低声的对她说:「谢谢你——相信我。」
    《遇见了暖春般的她》—李翊紘篇.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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