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不欢而散,表面上看没对秦吟造成任何影响,她依旧像个陀螺,忙得张弛有度,
    宋铭特别聘请秦吟作为执行顾问继续坐镇ltg战队,协同ryan做一些对外的战略性决策。
    这是个绝对双赢的判断,自打秦吟重整了ltg,队员和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几乎都对她有一种无脑崇拜,几乎是言听计从,要是她突然离开,平衡的局面一旦被打破,覆水难收,恐怕ryan也扛不住。
    现在好了,ryan偏战术,秦吟偏管理,相得益彰。
    宋铭给的薪酬可观,秦吟答应了,但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在俱乐部出没,避免和周京洄碰到,毕竟他说了出国前都不想再见到她。
    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向ryan,alin,甚至是冷夜多维度侧面打探他的消息。
    得知他一切如常,甚至心情状态都比之前更好了,说不出是该宽慰还是惆怅。
    这种二元对立的情绪对垒,实在折磨人,但她控制不住,于是就努力让自己更忙。
    ryan挑了个合适的时机,也就是在周京洄去c9交流学习前的一周才公布这整个计划。
    他惯会巧舌如簧,队员们只以为是普通的交换学习,没有太大的抵触,甚至觉得能让c9递送橄榄枝也是一种荣耀,开始期待在世界赛场和他相遇,无形中又多了层动力。
    之后的一周,大家开始陆续为周京洄准备欢送会和各种奇形怪状的玩乐节目,一点不浪费最后这一周并肩作战的时光。
    秦吟不想打扰,每次alin来喊她,都推诿说忙,一门心思扑自己的小工作室,只是过后总会偷偷在监控器上反复寻找他的影子。
    怕看,又想看,几度在崩溃边缘。
    直到俱乐部和萧盛的人护送他到了美国,确定他进入c9封闭训练才算安心。
    同时整个俱乐部也开始忙于接待c9交换来的美服华裔中单路人王mingo,新灌入的血液很快冲淡了离别的感伤。
    秦吟手上这家工作室的营业执照和资质都到手了,早前她拖师父从缅州运过来的石头也都被安全锁在保险库,万事俱全,只欠开张。
    只不过回国后,她把钱分批次投进智创dao中开发的nft去中心化项目,现在拿到周京洄u盘里搭建了一半的系统,破译和研究尚且需要时间和人手,手头不再宽裕。
    为了节省开支,加快项目的研发和密钥破译,她遣散了保镖和司机。
    昔日那些暴发户的做派和排场也用不上了,尽可能将工作室打造成低调精致的私人订制方式。
    有萧盛在,周聿文派来的那些幺蛾子近不了身,她只一心专注研究料子,哪怕是场口不正的小料,用不着开窗,只能堪堪在表面滴滴摸摸,也从不敷衍对付。
    萧盛偶尔去看她,知道她的工作时喜静,怕惹毛她被赶出去,总找不到机会插不上话。
    这次难得碰上次她点的外卖到了,才找着机会提醒她吃饭。
    和在缅州的时候一样,两人面对而坐,各吃各的。
    不管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佳肴,还是吃糠咽菜,秦吟都是这套进食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机械理论,一点不享受,扒拉几口就要放筷子。
    萧盛拿筷子头敲了敲了碗沿,管小孩似得,皱着眉装生气,“再吃点,你当自己是机器啊。”
    秦吟看着一桌的菜,一点没胃口,摇摇头,系上围兜,又要准备开工。
    萧盛不知道周京洄用了什么迷药让秦吟迭了这多年的面具刹那碎裂,又变成在缅州时候那张没有情绪起伏的石化脸。
    她心里总喜欢藏事,藏的事多了,积土为山,逐渐变得油盐不进,机械又谨慎。
    萧盛刚把她带到缅州的时候,两人生存都成问题。
    他白天在码头帮工,晚上接了声色场所安保巡逻的活,挣那么点辛苦钱,还要供两张嘴吃喝,实在举步维艰。
    秦吟那时候还没从失去挚亲和被世界抛弃的痛苦中缓过来,形同行尸走肉。
    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眼下的困境再清楚不过。
    某天开始,她连着一周早出晚归,萧盛一开始觉得奇怪,后来有一天悄悄跟着她才发现她到处求矿区的师父拜师,一家家求过去,工资待遇所有都好谈,只求一个工作机会。
    当生存占据了所有思绪之后,她就不再纠结过去破碎的旧故事,这是刻在每个人基因里的本能,就叁个字:活下去。
    刚开始做学徒的时候,她扎着高马尾,穿的是粗布烂衫,胸前是一条破围兜,手上戴着两幅脏兮兮的袖套,成天混迹在尘土飞扬的矿区被人来回差使,背上的那道口子就是因为当时抱着料子没看清路,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被沿途的石头尖锐毛躁处划伤的。
    但她从无怨言,照样一天忙到晚。
    她学习能力强,观察力敏锐,师父逐渐开始信任她,晚上下工前总会给她开小灶教点独家门路。
    她每每回来的时候,脸上、身上脏得都每一块干净的地方,顾不上擦洗还得把饭做了。
    那时候萧盛总开她玩笑,烧的饭菜里掺了一半的矿土。
    那是他们最苦最窘迫的日子,却也是最安心最踏实的日子。
    后来萧盛组了自己的雇佣兵队伍,经常会连着消失几天,回来总是一身的伤,但卡里的钱成倍增长,他们搬离了矿区的破屋,搬到像样的楼房。
    秦吟也帮着师父开了矿区最大的交易场,从中抽成。
    她师从当地最有名的老师父,眼光独到,每每机器一响,总是开涨,渐渐名气传遍矿区。
    她也一改沉闷的性子,学会了化妆打扮,学会了长袖善舞,从缅州军方的客人处顺藤摸瓜,最终锁定了想要报复的对象。
    “咳咳......”
    秦吟轻轻咳嗽了几声,料子开窗总有灰尘,咽喉炎在做难免。
    萧盛脑中翻涌的回忆被中断,倒了杯水递过去:
    “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别周聿文还没逮住,你自己先倒下了。”
    萧盛专挑狠话刺激她,但这招有用,她倒是又坐下扒拉了两口,算是给他面子,但也仅仅是送进去可有可无的两叁口而已。
    “你以为nft系统这么简单,我还没找到后半段密钥,必须要找专人破译,现在手头钱不够,只能靠工作室快点开张。”
    她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桌上自己吃剩的残余,一齐丢进垃圾桶,对他这副慢条斯理的悠哉模样不爽,“你是没事可忙了?我交代你打听的事呢?”
    萧盛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匆匆扫完最后一盘菜,帮着她一起收拾完。
    收拾完毕,萧盛越过偌大的檀木桌,探出半幅身子,凑到能跟她平视的角度,紧盯她,“你怎么这么关心那个小混蛋,非要刨根究底,他都被关在美国封闭训练了,还能在折腾出朵花?”
    “他和普通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一样,心眼多,我怕他会想办法溜出来,”秦吟平静地看着他,神情拿捏严丝合缝。
    萧盛直起身子,抱着手,非要一探究竟,“就算他心眼多,溜了,又能怎么样?”
    “会坏事,”秦吟皱眉,将手中的抹布投进水池。
    萧盛的眼神黏在她脸上下打量,看破不说破,最后只是下意识啧了几声,“行,我会时刻看着的,不会让那小混蛋做出格的事。你忙吧,别太累了,安叔那边给我消息,已经基本锁定周聿文的老巢了,等你拿到密钥,我会派人找机会混进去。”
    “走了,有事找我,方法照旧,但你就别想自己过去了,我不允许,你最好想都别想,”他穿了外套,顺便戴上帽子和墨镜,临跨出大门前,喊住她,“阿吟。”
    “怎么了?”秦吟手上湿着,只能探出个头。
    他做了个深呼吸,故作轻松,“你是真的喜欢那小子吧。”
    秦吟有几秒的愣神,不耐地拧起眉,佯装不悦,视线飘回去前藏在眸底陡然变幻的天崩地却能萧盛轻易捕捉。
    “没有。”她说得很虚,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只要跟这个人相关,她就变得不自觉紧张。
    紧张源于在乎,如果这种在乎已经小心翼翼到了极致,那就是爱。
    萧盛自嘲地笑了笑,什么都清楚了,这小混蛋还真是命好。
    手机在口袋震了下,他翻出来,扫了眼,又重新走进去,划开置顶的热搜给她看。
    “这小子还真是招黑体质,人都走了,还能被翻出来鞭尸.......”
    秦吟定睛一看,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堆死灰复燃的黑粉,咬着周京洄当年那些黑料不放,还企图去扒他的叁次元生活,包括家庭信息。
    帖子的开篇内容极具煽动性:ltg黑马路人王黑料持续爆料中,掩盖过去渣男垃圾本性,全网控评,包装上位全靠拼爹,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据说已出逃缅州.......
    这帖子一出,惊动全网,原本靠晋级赛积累的那点好感,又再度被砸得稀碎。
    吃瓜群众的响应速度无比之快,更有四面八方所谓的知情者开始爆料周京洄在启德的校霸行为,打架、逃课、玩弄女孩,更有知情人士开始深挖周聿文曾经控股的公司和参与的过往项目。
    只不过只要是有关周聿文的,刚发出来几秒,所有揣测和论证都会被删得一干二净。
    萧盛问,“你怎么看?”
    秦吟眯起眼,“周聿文不会自掘坟墓,这种会得罪金主的爆料,不是他干的。”
    萧盛又问:“那你觉得这次的黑料是谁放的?”
    秦吟想都不用想,“周京洄。”
    萧盛愕然,“自己黑自己,有病么?不想在世界赛场混了?”
    “他在吸引火力,逼周聿文对他下手,也顺便拖背后的金主下水,”秦吟一言道破,“换句话说,他想借周聿文的力逃回来。”
    这么一分析,她心头那块大石头倒是落地了。
    这小混蛋肯出招,至少说明他当下还没别的办法出逃。
    “帮我看好他,”秦吟难得认真求人。
    萧盛就把一些黑粉刚放上去的路透图给她看,“没这个必要,我看他在美国过得挺好,豪车美女,吃香喝辣,一点都不像想跟他老子同归于尽的样子,我看是你把他想得太高级了,灯红酒绿的环境下,人是会变的,而且他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屁孩,能有多大定力。”
    图片是在昏暗的地下pub拍的,但挡不住满溢的荷尔蒙张力。
    穿着黑色皮衣的周京洄凑在身材曼妙的女孩耳边耳鬓厮磨,两人亲昵无间,俊男美女,一对璧人无疑。
    秦吟盯着那几张照片看了许久,眼神汇到两人唇齿鼻息交融的位置,每一帧都戳心戳肺。
    她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抹了把脸,忘了手还泡在水池里,脸上湿了一片,咸咸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换个环境,加点时间周期,终究什么都是能忘记的。
    “下次他的消息都别告诉我了。”她重新把视线投注到当下,语气冰冷。
    “这就对了,”萧盛倒是心情大好,反正那小混蛋交代的事都完成了,还不忘阴阳几句,“小朋友就是容易被诱惑,移情别恋,要说始终如一,还是得历经磨难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吟推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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