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西——”无数次做了相同的噩梦之后醒来,斯宾塞坐在床边,任萨缪尔帮他扣衬衫。
    梦里的兰西浑身是血,身首异处,胸口被插入木桩,这是一个折磨了他两百年的噩梦。
    他摸着脖颈处那个被兰西用匕首划出来的伤疤,细细摸还能摸到新长出来的肉微微凸起,边缘的皮肤有些粗糙。
    与此同时,兰西等三人刚回到伦敦的克利福德庄园。
    三人都疲惫不已,沐浴之后在厨房喝了血,直接在客厅沙发上躺到了夜幕降临。
    斯坦利穿好管家的燕尾服,刚准备去厨房备菜,庄园大门上的摇铃就响了起来,接着铁门“嘎吱”一声关上,马蹄带动着车轮声慢慢接近。
    斯坦利打开门站在台阶上,看到了是沃尔波尔家的马车。
    “……啧。”斯坦利转身打开门,“兰西,斯宾塞来了,你最好起来去换件衣服。”
    兰西从沙发上坐起来也“啧”了一声,叫醒了霍克之后赶快上了楼。
    “沃尔波尔先生,欢迎大驾光临。”
    “斯坦利……”斯宾塞有些无奈,两人互相行了礼,斯坦利带着两人进入了会客室。
    霍克站在碗柜前喝血,看到斯宾塞便笑着问:“沃尔波尔先生,晚安,喝茶还是喝血呢?”
    “晚安,霍克先生,喝茶也不错。”
    斯坦利给他端了茶,问:“侯爵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们从欧陆回来,特意带了些吃食给你们接洗风尘。”他示意萨缪尔把上好的生牛肉递给斯宾塞,“这是今天下午宰杀的上好牛肉,刚从苏格兰运来。”
    “我正好在烦恼晚饭呢,多谢侯爵,那侯爵和萨缪尔要是不介意的话,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好啊。”斯宾塞一脸放松靠在座椅上。
    兰西咬咬唇从楼梯上走下来,打开会客室的大门。
    所有眼睛看向她,她扬起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当着斯宾塞的脸不戴面纱有些不习惯,她微微福身行礼,说:“沃尔波尔侯爵晚安。”
    斯宾塞看着她站起来,下意识拥住她给了她一个贴面礼。
    “……”
    两人僵在会客室门口,霍克揉揉眉心,说:“兰西,我这里有这两天的报纸,要看吗?”
    “要。”
    兰西看了一眼斯宾塞之后走到霍克身边坐下,有些没安全感地贴紧霍克,霍克也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全感,轻轻揽住她的腰身,两人凑在一起看报纸。
    斯宾塞很不爽但还是绷着表情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兰西的长发没有挽起,松松地搭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束腰把乳白的胸脯高高托起,高耸的胸脯蹭着霍克的手臂,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是那种下意识的亲密。
    “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呢?”斯宾塞忍不住开口。
    兰西没有说话,执拗地看着报纸,实际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其实先认识斯坦利的,后面我在都柏林教书,被兰西委托照顾她的母亲,之后……我就搬来伦敦了。”
    “这样啊。”
    兰西一听到母亲眸子暗了暗,抿抿唇,霍克轻抚她的手臂,以表安慰,兰西抬头对他笑笑,两人看着报纸,轻声耳语,她的长发吸附在霍克衬衫上。
    斯宾塞觉得比兰西把银制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还难受。
    不一会儿斯坦利来叫大家说晚饭做好了。
    斯坦利和塞缪尔将烤牛肉和烤蔬菜端上桌,兰西垫着脚点燃悬挂式烛台,霍克笑着上前托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火柴,兰西很放松地靠着他。
    斯宾塞没有看他们,手指玩弄着水晶杯。
    两位管家给大家分了餐,沃尔波尔家是有食不语的习惯的,但是克利福德家没有,他们和斯宾塞说起了法国之行的趣事,说费森伯爵是个贯彻了骑士精神的好人,玛丽皇后很活泼风趣,不过是非常奢侈的一个人,斯宾塞看着兰西的笑脸也十分乐意听和交谈。
    晚餐结束后,斯宾塞邀请兰西去花园两个人单独谈谈。
    花园被斯坦利打理地很好,即使他们去法国这么久,整个花园也只是多了一些杂草,两人坐在凉亭里看着花团锦簇的花丛,斯宾塞一直看着她,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问:“兰西,我如何才能挽回你?”
    兰西低着头看到他修长白皙的大手紧紧攥着自己娇小的手,当年的事在眼前一闪而过,她闭了闭眼,又再次看向斯宾塞,说:“斯宾塞……你我之间隔着我的父亲、母亲和妮可的尸体,是,我们的爱太过于刻骨铭心,这两百年我都没有办法放下,但是你知道是妮可害死了我的父亲,又私自将我转化为吸血鬼,让我没办法陪在母亲身边,直到她死去。”
    兰西撇开他的手站起来,继续说:“我们没有办法……永远没有可能了。”
    斯宾塞想要辩解,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只是解释道:“在我知道是妮可转化你父亲的时候我就劝阻过她,但是……他们在相爱,私自转化你是我的错,我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了,你被下葬的那天我原本是要去接你的,但是被母亲带去妮可家了,所以耽搁了许久,等到我去到你的墓前,看到了圣水和圣饼,我以为你……已经死去了,我很绝望,但是我真的很爱你,真的很爱,我和妮可的婚姻只是为了父亲他们的事业。”
    兰西擦去脸上的泪水,说:“斯宾塞,回不去了。”
    兰西走出凉亭,脚下的石板路沾了露水有些滑,兰西趔趄了一下,斯宾塞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上前扶住,两人贴得很紧,兰西能够闻到斯宾塞身上那令她怀念的熟悉味道,她能够看到她在他脖颈上留下的伤痕,还能看到他有着淡淡胡茬的下巴。
    撒旦啊,如果这一切不曾发生过该有多好。
    兰西闭上眼,复又睁开,看到霍克站在小径上等她,她挣脱开斯宾塞的怀抱说:“谢谢侯爵的举手之劳,那我就不送你们了,你和萨缪尔慢走,希望你很享受克利福德家族的晚餐。”
    说罢她提着裙摆就快步走向霍克,霍克揽住兰西的腰,对斯宾塞微微颔首,两人就走进了会客室。
    斯宾塞和萨缪尔离开之后,霍克也离开去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
    兰西翻出了以前的日记,里面密密麻麻是斯宾塞的名字,她突然觉得很难受,抱着头蹲在床边哭泣,斯坦利站在门口举着烛台,他看着兰西痛苦的样子,他想到,是不是他们搬去巴黎才比较好呢?
    他放下烛台抱住兰西。
    早晨的克利福德庄园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悠哉的兰西和能干的斯坦利在餐厅安静享受清晨。
    报纸上说巴黎革命军也有了自己的口号,他们把美国独立战争的“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直接翻译成法语的“donnez-moi  la  liberte  ou  donnez-moi  la  mort”,不仅把这句话缝制在衣服上,纽扣上也都是“la  liberte”。
    这下不知道皇室该怎么应对了。
    兰西放下报纸,喝下最后的血,斯坦利也在位置上坐下,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我有话想说。”
    两人相视一笑,兰西说:“你先说。”
    “我们离开伦敦吧,去都柏林或者巴黎或者比利时或者奥地利。”
    兰西愣了一下,问:“上次不是说先看一下是否有战乱再搬家吗?”
    “我不想你再那么痛苦了,以前没有离开伦敦是因为我们和斯宾塞有商业的合作,现在我们公司八成船给了政府,剩下都是斯宾塞在管,我们没有理由再留在这个地方了,只会让你难过不是吗?”
    兰西一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中的自责已经快吞噬她,斯坦利一直在迁就她。
    “斯坦利……我不想你再当我的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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