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雇于多隆家或许也不错……才怪!」
    故事到达尾声,佩利涅语气突然转折。
    「你以为艾儿是楚楚可怜的大小姐吗?再怎么说她都是那个多隆家的人啊!我就这样被拐去,变成艾儿跟她哥谈判离家出城的筹码,还三不五时深入危险地带,已经不知道救了她多少次了,不用为她的人身安全负责,这句话意思是如果出事可以不用自责,但平常要付出的劳动力一点都不能少!」
    「不过什么都多隆家出钱应该很不错吧?」
    莫玛对于佩利涅的愤慨,还是不太能体会。
    「说是这么说啦,但是执行任务所需的道具或装备,全都还是我自己出钱,然后艾儿她不管想挑战多难的任务,我都因为契约不能拒绝,那些福利根本就是应该的!就说艾儿骨子里还是有着商人魂,对自己不利的契约是不可能成立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抱怨,但佩利涅的语气中并没有不满。
    「那之后呢?现在也是签着雇佣契约吗?」
    「不……我放弃契约与薪水,单纯以艾儿汎特的伙伴身分待在多隆家,没办法,艾儿太需要我了。」
    「喔……」
    对于逻辑不通的结论,莫玛并没有提出质疑。
    「那亚蓝老师呢?」
    「他的话……毕竟是以教师身分受雇,理所当然会有薪水,不过亚蓝老师并不是像我一样住在多隆家,而是在阿维尔另有住处,应该是住不惯吧,我去过亚蓝老师的家,实在是朴素的惊人啊!」
    位于城东,没有多馀装饰,只有生活必需品的小木屋,就是那位年迈魔法师的所有财產。
    「亚蓝老师也是当上魔法师就一直在议会厅工作吗?」
    「不,亚蓝老师在议会厅註册时,是不会魔法的。」
    「咦咦!」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莫玛发出惊呼。
    「也是一边赚学费一边学魔法吗?」
    想起那个不成材的库达鲁这个案例,但两者情况应该不一样。
    「你说『也』是……总之还不是亚蓝老师的亚蓝,加入了一个当年非常活跃的队伍,里头甚至拥有数位持有金色名片的传说人物,当然也就有强大的魔法师,亚蓝就是在这因缘际会下,被发现有魔法天赋后,一边执行任务,一边修行魔法,这也是艾儿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到城外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啊……」
    仿效恩师走过的路,或许就能达到一样境界,莫玛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议会厅的金色名片,并不是完成够多任务就能取得,必须做出让帝国认可的伟大事蹟,才有机会被提名至帝国开拓事业总部,并经过一连串严格的审核,进而取得这一特殊的荣耀证明。在这个持续稳定的和平时代,帝国发行的金色名片数逐年下降,现今持有金色名片的人,几乎都可以被冠上「传说」的名号了。
    「但是你要说乌亚蓝才对吧?」
    莫玛对名片等级并不汲汲营营,所以比起那个不曾听闻的队伍,还是亚蓝老师的称呼比较重要。
    「……随便啦!知道是说谁不就好了吗!然后亚蓝就成为阿维尔实力屈指可数的强大魔法师了,亚蓝非常感谢那位教他魔法的老师,以及那个让他成长茁壮的传说队伍,但也就是因为太感谢了。」
    「什么意思?」
    佩利涅停顿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让莫玛感到非常疑惑。
    「就是时间啊!亚蓝打算将一生都奉献给这个队伍,但时间是无情的,身边的队友一个个退休,有的因病离世,有的安享天年,到最后亚蓝也变成满头白发的老人时,伙伴们都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结婚吗?」
    「没有,也许有过几段恋情,但亚蓝最后并没有组成家庭,而那些队友们的后代,几乎都搬到北边那些比较繁荣的城市了,毕竟留下了一大笔钱啊。」
    「……」
    「人总是会朝着更好的生活迈进……最后在阿维尔的,就只剩亚蓝一个人,失去生活重心后,他丢弃所有带着回忆的装备与书籍,打算像块木头待在自己的房子迎来生命的终结,打断这个如活死人般生活的,是过去在任务中结识,有过数次合作的多隆夫妻,也就是艾儿的父母。」
    佩利涅站了起身,稍微舒展久坐的筋骨。
    「本来只是闹着玩去帮孩子做魔力检测,没想到小女儿还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而父母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所以亚蓝就变成了亚蓝老师。以上故事,全都是艾儿讲给我听的,离开思黎湖后我一概不承认是我说的呀!」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知道,但不适合把这段故事公开拿出来讲,莫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艾儿他们可能快要回来了,我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加菜的。」
    「那我就在这里顾帐篷吧!」
    目送佩利涅离开营地,走进蓊鬱的树林中,莫玛将视线移到湖面上,远方的雾气丝毫没有消退的跡象,这样子亚蓝老师与艾儿汎特的确会如佩利涅所说,很有可能提早回到营地。
    果不其然,太阳还没到可以被称为夕阳的高度,师徒俩的身影就出现湖岸边。
    「雾太浓了……虽然可以用风魔法稍微吹开,但没有做好万全准备还是别深入比较好。」
    回到营地的艾儿汎特,带着失望的表情坐到莫玛身旁。而亚蓝老师则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去了。
    「那还有遇到水生兽吗?」
    「有,但也只是幻影,是有找到一些特殊的痕跡,等回去后再好好研究吧!」
    从背包中拿出装着绿色毛发与鳞皮的玻璃罐,艾儿汎特露出自豪的表情。
    「就算看到的都是幻影,但水生兽也是有可能实际存在的!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名留青史喔!」
    「太夸张了啦!」
    两位少女笑着间聊,突然佩利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呜哇~有够惨!」
    转头一看,只见佩利涅狼狈地用左手扶着右手臂,朝着营地走来。
    「佩利涅你受伤了吗!」
    右手臂上有一道伤口,鲜血持续渗出,佩利涅坐到莫玛旁边,当拿起清水冲洗伤口时,莫玛立刻用清洁魔法以保证水质是乾净的。
    「有几个队伍昨晚被水生兽弄得心神不寧,结果把我当成那傢伙,竟然朝着我射箭,大概是因为我也穿着绿色衣服吧,好险那人技术很烂,所以伤口没有很深。」
    稍微露出狰狞的表情,佩利涅解释着来龙去脉。
    「竟然敢!那些……」
    艾儿汎特拿着乾净的布小心擦拭佩利涅的伤口,眼神散发着怒火。
    「不用担心啦,我已经把他们打成猪头吊在树上了。」
    「你应该先回来疗伤吧!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
    「痛痛痛!艾儿你害我血又流出来了啦!」
    被用布料狠狠搓过伤口,佩利涅忍不住哀嚎。
    「晚点再跟你算,莫玛,帮我拿药过来。」
    「好的。」
    接受指示的莫玛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先前艾儿汎特交付的医药箱,并回忆当时解说的药品名称与疗效,拿出一罐用黑色木盒装着的药膏。
    「这是艾儿汎特小姐调配的魔药吧?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递出黑色木盒的莫玛说道。
    「嗯,这个是外伤专用的。」
    打开盒子,艾儿汎特毫不吝嗇地将药膏,大把大把抹在佩利涅的伤口上。
    将一般的药草搭配蕴含魔力的特殊植物加以调配,就能做出效果比起普通药品还要优良的「魔药」,在种植技术趋于成熟的现在,魔药已经是可以在商店贩售的普通產品,只是既然在称呼上刻意加以区分,就代表其有在使用上的注意事项。
    所谓「魔药」,必须注入魔力才能确实发挥效果,否则就跟一般药物无异,所以不会驱动魔力的一般百姓不太会购买这样的產品,当然也可以购买后,到有附设「魔法医学」的医疗所请驻点的魔法师帮忙,所以基本上只有魔法师,或是像佩利涅这样,懂得驱动魔力的非魔法师,才会有自己使用魔药的机会。
    「用『旱芒』做为基底,强化『花盖地』的止血及活化肉体的效果,虽然只是很基础的配方,但疗效真的好到没话说。」
    艾儿汎特向着莫玛解释这个专治外伤的魔药,一边帮佩利涅贴上纱布包上绷带。
    「我已经用过很多次了,真的是很有效,虽然一开始艾儿做的都有很强的副作用,但是后面的就好很多了。」
    佩利涅挥了挥被慎重包扎的右手,露出苦笑。
    「这个是我一开始做的版本喔,因为后面虽然副作用减轻,但效果也跟着下降,这次来到离阿维尔这么远的地方,当然就是要带最猛烈的药啊。」
    「咦?不是吧……」
    佩利涅露出惊恐的表情,将视线从艾儿汎特的身上移到自己的手,颤抖的同时脸上也开始冒出冷汗。
    「这就是副作用吗?」
    看着那难得的害怕表情,莫玛语带担心说道。
    「不是,药品是没办法直接癒合伤口的,是刺激患部来加强自我修復能力,像这种外伤,在高效率的治疗过程中,就会引发很强的搔痒感。」
    「也就是伤口会很痒对吧?」
    「没错,良药苦口嘛!不过只要一个小时就会见效,真的是很划算呢!」
    「最好啦!这不就代表我得忍受一小时的煎熬吗!」
    佩利涅大声反驳,从她不安分的左手看来,副作用已经开始了。
    「我还寧愿包着绷带一整天,那个痒起来可是要人命的!」
    「就说是魔药了,所以不可以停止注入魔力喔。」
    发觉佩利涅不再驱动自己的魔力,艾儿汎特将手轻放在佩利涅包着绷带的右臂,红色的光芒温柔地包覆着受伤的肢体。
    「不、不要啊——」
    发出惨叫的佩利涅瞪大双眼,将右手抽回的同时,把左手用力按在伤口部位上。
    「不可以抓伤口。」
    艾儿汎特施展束缚魔法,红色光丝捻成绳子,将佩利涅的左手与左大腿绑在一起。
    「等一下艾儿,我觉得我没必要用这么好的药,拜託放过我吧!」
    「已经涂上去就别浪费了,而且女孩子的皮肤上,绝对不可以留下疤痕!」
    「看起来好可怜……」
    看到佩利涅难受到都快哭出来了,莫玛决定明天回程绝对不能受伤。
    「好了好了,进去帐篷躺着休息吧。」
    把身体不自然扭动的佩利涅带进帐篷躺下,艾儿汎特继续施展束缚魔法,将佩利涅的四肢都固定在帐篷支架,不让她有机会动到右手的伤口。
    「过了多久了?」
    佩利涅放弃挣扎,咬紧牙根承受着强烈的搔痒感。
    「五分鐘。」
    「只剩五分鐘?」
    「只过五分鐘。」
    艾儿汎特无言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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