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想到养小孩十几年,坎坷都集中在这两天了。
    林清寒扯了扯嘴角,伸手将干净的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又抽出一张纸巾四四方方地迭好,铺在上面。他侧过身,把书桌边上的几个柜子都拉开看了一遍,这才找到一包已经开封过的香烟盒,一把从里面抽了几根出来放到桌上,再把盒子扔了回去。
    什么时候的烟,也不知道过期没有。
    不过林清寒也不在意,反正他不抽。
    男人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滚了一下火轮,蓝色承载着明亮的火焰冒出了头,林清寒看着微微晃动的火苗有些出神。
    他将一支烟夹在两指之中,烟头放上火焰的外圈,咬着烟嘴吸了一口让头部燃着,然后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包纸和烟草徐徐燃烧,散发出不算好闻却足够安定心神的味道。
    不冷静的脑子不足以处理好事情。几十年的人生中偶尔也会有难以自我纾解烦躁感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林清寒都会借助尼古丁来让自己平静。
    他不怎么喜欢烟,但承认它们的客观作用。
    拇指和中指捏住烟身,食指在上面点了几下,透着点点红光的烟灰纷扬地落下,连带着脆弱的纸面也很快烧出一个边缘漆灰的圆。呼出的鼻息拂起了白色的纸张,暴露的空洞和灰黑象征着刚刚发生的一场微型火灾。
    接受,还是拒绝?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到底怎么选才是对她往后的人生负责?
    林清寒的动作随着脑子里的疑问不停地重复,直到烟一根根地烧尽。燃烧升起的烟雾在空气中一阵又一阵地扩散开,最终充满整个房间。随着越来越多的松散烟灰堆积在一起,有些东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人生的引导者。
    他好像没有应该同意的余地。
    林轻鹿做完饭没见林清寒出来,想着或许父亲还在忙要事,再加上先前的尴尬气氛,于是便没有去敲门打扰,可待在客厅里又等了一小时也不见书房有什么动静。
    久等的她有些坐不住了,打算硬着头皮去了解一下进程。少女握住书房的把手轻轻旋开,刚往里推了一点,就被扑面而来的冷冽薄荷味惊得怔住。
    在林轻鹿印象里的父亲从不抽烟,即使是和别人的客套和应酬他也都是妥帖而坚定地拒绝。现下面对这不呛但浓郁的烟味,她有些难以置信。
    悄无声息地又把门推开了一些,黑暗环境里一簇光亮的火苗格外抢眼。林轻鹿的视线探索着房间,看见她的父亲正低着头坐在书桌前,书房里唯一的光源就来自那里。
    暖色的光圈柔和了男人的脸部线条,平添了几份疲惫的脆弱,刘海在额头落下的阴影却让紧缩的眉头和脸色看起来更加沉郁。
    他确实不是在吸烟,像是在闻烟。
    林轻鹿站在原地,面对眼前的景象有些手足无措。
    她没见过这样苦闷的父亲,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负罪感像藤蔓般绕上心头,眼睛里又泛起了些涩意。她确实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全般坦诚给林清寒,同时也希望着能从父亲那里得到自己期待的回应,然而直白的心意对林清寒的冲击比她想的大了太多。
    直觉告诉她,这次是唯一可能成功的机会。过了这次,就真的没有下次了。
    林轻鹿无意、也不舍得林清寒烦恼至此,但又自私地想赌一赌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努力忍着眼眶冒出来的水意,心中很是挣扎。
    突然窗外传来沉闷的巨响,还在门前犹豫踌躇的林轻鹿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然后就听到猛烈又急切的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
    听到雷声,林清寒这才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轰隆的响声接连不断,他想起从小就害怕打雷天的女儿,按下打火机的盖子打算出去找她,就看到人正站在书房门口看他。借着门外客厅明亮的灯光,他看到女儿微微发抖的身体和紧抿的双唇,一双水润的眼睛不安又依赖地看着自己。
    林清寒只当她是被吓坏了。他叹了口气,按开了身旁空气净化器的按钮,打开了桌上的台灯,然后向她伸出手,放柔了声音说道:
    “过来吧,爸爸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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