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娴妃一愕,俄而恼怒道,“你为了算计她,连楚家也不顾了么?”
    “她杀了我的孩子。”楚氏死死盯着苏妤道,“你知道看着那已成型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是什么感觉么?”
    楚氏说着,嗓音嘶哑地干笑:“那么小……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一点气息都没有,浑身是血……”
    “我没有害你的孩子!”苏妤一如既往地驳道,只觉这楚氏简直顽固不化,说了多少次了,就是半句都听不进去。
    “我随你怎样说……”楚氏森冷笑道,“你毁了我的一辈子……这一世,再没有什么比那孩子更要紧的了,包括楚家……”她缓缓阖上眼帘,唇齿间又迸出一声冷笑,“陛下也好、楚家也好……没有人再在乎那孩子了,但我不能不在乎……”
    然后她续道:“苏妤,那两年没能要你的命,是我疏忽。”
    如此彻骨的恨意,较之当年半分未减。当年刚失子的楚氏也是这样发白的神色,眉眼间的恨让她再无愧再无辜也浑身发冷。如此这般,看来真是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可如今毕竟与当年不同,当年太子的皇帝坐在楚氏榻边,半句不肯听苏妤的辩解;如今,毕竟是苏妤得宠了。
    “你既不给本宫这面子,就不能怪本宫了。”淡漠而笑,苏妤的视线向殿门处瞟了一眼又随即转了回来,“徐大人就在外面,是来传旨的,废位,赐死。”
    “你当本宫怕死么?”
    “我知道你不怕。”苏妤了然抿笑,“不过既然如此,本宫便去求陛下留你一命,让你在冷宫里住着便是了。你若有胆子自尽,本宫必定费尽口舌也要让陛下因此再治楚家的罪——楚家便是没那孩子重要,你也不必如此拖全家下水吧?”
    “你……”楚氏杏目圆瞪,苏妤轻一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兀自继续道:“你就好好在冷宫等着,等着当年的事查明便是。”顿了一顿,苏妤带着三分真心实意的好奇问她,“本宫真想知道,如若最后当真查明并非本宫害的你的孩子,你如何?”
    短短的一瞬思量,楚氏冷涔涔笑答:“如若当真冤枉了你,我向你叩头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注:快要……虐男主了……不忍心的菇凉……请酌情……
    ☆、99
    苏妤拿了徐幽手里的圣旨回成舒殿、央皇帝暂饶楚氏一命的时候,贺兰子珩犹疑不定地看了她半天,暗说发善心也没有这样发的,那楚氏分明是不取她性命不罢休。
    苏妤对上皇帝的神情眉眼带笑:“她恨臣妾,不过是为昔年之事,臣妾便想等那事查清了,人证物证皆拿给她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原来是在争这口气。
    “嘁。”皇帝淡扫着她轻笑了一声,取了她双手托着的那明黄的丝帛卷轴来搁在了桌上,又想徐幽道,“去传旨,楚氏废充华位,打入冷宫。”
    当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改了口。徐幽赶忙一揖,复又传旨去了。
    .
    秋风温温和和地拂过锦都,在梢头枝叶上拂出片片金黄,皇帝含歉告诉苏妤:“差不多该召苏澈回来了,只是他手头正有事查着,再耽搁几日。”
    苏妤抿唇莞尔:“没事的……臣妾也不过想帮他庆个生罢了,前些日子刚在祁川见过,现在不回来便不回来吧……”
    一切平静,苏妤久悬了的那颗心放了下来,今年秋天,苏澈无论如何不可能再遭那腰斩的事。
    .
    从八月伊始至中秋已过,皇帝已一连召了云敏昭仪近二十日。苏妤起初有些忐忑,倒是始终没开口劝皇帝见一见旁的妃嫔。从前她是太子妃时在这样的事上处理得很是贤惠温和,如今……这贤惠之名谁爱担谁担去,她又不是皇后,皇帝要宠她,她便乐得做这宠冠六宫的宠妃。
    晨起用罢了早膳,折枝给她沏上了漱口的香茶,笑言间不无几分担忧地道:“娘娘盛宠如此,传出宫去,朝臣们又有得不乐意了。”
    苏妤轻吹着茶气,听言一笑:“乐意不乐意,我都已经在这九品之首的位子上了。如今再想说废我,他们就费工夫去吧。”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皇帝仍是到了晚上就召她去,最近的两日却是没有碰她。这日皇帝搂过她的时候,她一握皇帝揽在她腰上的手:“陛下……”
    皇帝遂了然笑说:“知道你这几日信期,睡吧。”
    倒是连日子都记住了。
    苏妤却摇了摇头咬了唇说:“陛下可否……传御医来一趟?”
    “怎么了?”皇帝疑惑地看着明明气色不错的她,仍是难免担忧地蹙了眉头,问她,“身体不适?”
    “也不是……”苏妤低着头喃喃道,“信期……没来。”
    她的信期一向极准,从没出过岔子。是以前两日未来心中便生了疑,当即传了医女来,那医女把了半天脉却也没个肯定的说法,只说“可能是有了”。
    今日已是第三日,仍是半点迹象也无,便同皇帝说了,皇帝听罢讶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你……你是说……”
    苏妤抬眼间,恰对上他的满眼喜色,登时面上一红,垂首如实回道:“不知道……叫医女来问了问,医女也没个准话。”又抬了抬羽睫说,“所以才想求陛下传御医来瞧瞧……”
    她说得平静,皇帝反倒平静不下来。御医当然是传了,且是把四位御医皆传来了。四人入宫间皆觉心惊,太医院总共设御医四人,这四人可说是整个太医院、乃至整个大燕中医术最好的,平日里不管怎样的病,传一人去便也够了,这是头一次四个人一起奉旨入宫。
    难不成……皇帝突然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心中各自猜测着,谁也不敢问上一问。入了成舒殿,见皇帝二话不说便让给云敏昭仪请脉、而这位云敏昭仪也是气色甚好……四人相互递了个眼色,心里有了个大概。
    各自请了脉,本已是心中都有了定数,保险起见仍是讨论了几句,方一并拜道:“恭喜陛下、恭喜昭仪娘娘。”
    确是有孕了。
    虽是心中本已有数,听得御医这样说,苏妤还是难掩喜悦,而贺兰子珩几乎觉得……这辈子值了!
    .
    是夜,贺兰子珩拥着苏妤却久久没有睡意,见他不睡,苏妤也睡不着,抬眼望着他唤了声:“陛下?”
    “嗯?”贺兰子珩低眉看她,遂在她额上一吻,轻言道,“还不睡?你现在可得好生歇着。”
    苏妤则说:“陛下明日还有早朝……”
    “知道。”皇帝低笑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朕就是在想明日早朝的事。明日早朝时将此事告知文武百官,封你妃位;过四五个月胎像稳了便册后,谁也别拦着。”
    苏妤听得心里一紧。她敢告诉皇帝,就没想像旁人那般先瞒下来、自己先小心翼翼地安胎。她要的就是人尽皆知,如此虽是想下手的人多了,但阖宫上下也谨慎许多,要得手也未必容易。
    可是……
    “陛下不必急着册后。”苏妤乏然喟叹。心知自己的三次晋位都隐了不少议论,封得越高,这议论就越激烈。只怕明日提了封妃,便又要有朝臣谏言阻拦,若再急于册后……太难。
    “这孩子必须是嫡子。”皇帝的手抚上她仍扁平的小腹,语声沉稳而坚定,细寻之下却含着两分歉然,“他本也该是嫡子。”
    若是当初没有废她,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她是皇后、这孩子自是嫡子。可就为他废了她,如今才会有这许多麻烦,这是他自找的麻烦,该是由他去解决妥当,而非有她担着。
    苏妤静默良久,俄而眉目轻垂说:“是男是女还不知呢,若……”
    “若是女儿,也得是嫡长女。”皇帝不由她多说便接了话,复又吻了她,“你安心睡吧,不用你操心。”
    .
    他自不会直接在朝上提册后之事,既是要等胎稳了再册,便等到胎稳了再说——若不然,必定与朝臣们争得不可开交,如若逼急了哪一个,只怕最后受罪的还是苏妤。
    今日便只提封妃不说册后,一步一步来,走稳了便是。
    议完了政事,皇帝缓了口气,悠闲地用手支了额头,平淡道出:“昨晚急传了御医,云敏昭仪苏氏有孕了。”
    殿中一片骚动,过了一阵子才有朝臣揖道:“恭喜陛下……”
    皇帝又说:“嫔妃有孕依例晋位,朕本来自己做主便是。不过也知道诸位对昭仪偏见不浅,特来打个商量。”
    说得轻巧随意却客气,谁都听见了那句“偏见不浅”,自都清楚皇帝这话什么意思——她都有孕了,就该晋位,谁拦着,就是因为偏见。
    默了半天四下无声,还是左相窦宽先开了口,一揖道:“不知陛下……想晋苏氏何位?”
    本是不用商量的事情非来“打个商量”,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难不成是想直接册后了?
    窦宽问出这话后,殿中好一阵沉默。众人都觉得在这样的沉默之后,皇帝的答案大抵就是:“册后吧”。然后就免不了一番争执,一时甚至已有人忍不住在猜,女儿位居夫人的窦宽,会不会当堂以死相要阻拦此事。
    可在这长久的静默之后,皇帝却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她现在是昭仪嘛,册妃位便是。”
    ……如此而已?
    又是好一阵安静。
    贺兰子珩十分清楚这安静是为何,必是因为他的答案与众人的猜测背道而驰了。好笑地看了一种朝臣半晌,他才似是不解、不耐地又开了口:“众卿什么意思?”
    众人不免看向窦宽。窦宽却也是愣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册妃位?”
    “……”皇帝无言了一瞬,继而理所当然地反问他,“不然左相觉得如何合适?”
    还能怎样合适,当然是这样最合适。都知道皇帝有册苏氏为后的心思,此番苏氏有孕,众人皆以为必是要借此册后了,顶不济了也得册个夫人,和佳瑜夫人窦绾并驾齐驱去。
    如此看来……这云敏昭仪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尔尔嘛!
    窦宽心中大慰,躬身一揖,很是配合:“苏氏本居昭仪位,有孕封妃,合情合理。不过……封号可还要令拟?”
    皇帝道:“不必了。”
    窦宽又问:“那便直接着礼部筹备册礼?”
    皇帝挑了挑眉,又道:“也不必了,她得安胎。”
    甚好甚好。窦宽全然放了心,相信了皇帝没动什么“歪心思”,想了一想,又说:“陛下尚无子嗣,苏氏有孕是大事,可要重修一番寝宫?”
    贺兰子珩暗中咬了牙,心道你这试探起来还真是没完,硬要试出自己对苏妤是怎样的心思是不是?
    轻有一笑,皇帝道:“左相大人糊涂了。苏氏有孕,如若大修寝宫,她如何安胎?住到哪里去安胎?”微一停顿,皇帝口吻中添了两分狠意,“你女儿的长秋宫么?”
    分明是不耐他这一番试探了。
    窦宽听出皇帝的不快,肃然一揖,道了声“陛下恕罪”,不再多言。
    此事便这样定了,册封旨意下到了礼部,又晓谕了六宫,苏妤顺顺利利地到了妃位。
    唯一不同寻常的细节,大抵只有礼部官员中心思比较缜密的才能注意到了。那道圣旨上每一个字都是皇帝亲笔所书,苍劲有力的笔画间,欣喜之意依稀可寻。
    ☆、100
    在这同一个深秋里,楚氏先前所住的韵宜宫一片萧索,绮黎宫却喜气洋溢。苏妤在吃食上自是小心起来,却是难免犯馋。总会突然想吃些平日里并不算爱吃的东西,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原因。
    “这孩子长大之后……必定是个嘴馋的。”偶尔和皇帝说起这情况,苏妤一脸悲戚,“从没这么爱吃点心过……今天早上突然想吃玫瑰酥,结果竟一口气吃了四个……”
    “……”贺兰子珩无言地盯了她片刻,继而一叹道,“吃吧,几个玫瑰酥朕还供得起。”
    就当是两个人一起吃了。
    .
    自有孕以来,苏妤最不快的事,莫过于子鱼被带走了。有孕时确是不养为宜,皇帝便把子鱼也抱去了成舒殿,和非鱼一起养着。在苏妤来成舒殿的时候,就让宫人把子鱼非鱼一同抱走,说什么也不让她见,生怕她不小心伤了。
    可从有了这两只小貂开始,苏妤就几乎没和子鱼离开过,心里自然是想的。是以往往去成熟殿时,十句话里总有七八句是问子鱼好不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弄得贺兰子珩大呼嫉妒。
    “你能不能不要一开口就问子鱼吃得好不好!”皇帝狠瞪着她道,“朕能亏了它么?”
    “那……”苏妤低着头,满脸不情愿地咬着嘴唇,“陛下让臣妾见见呗……”
    “不行!”断然拒绝。半晌无声,贺兰子珩偏头看苏妤一脸的委屈,到底是心软了,“今天……多给你讲一章回《燕东侠》可好?”
    “……”苏妤认真思量了一会儿,狮子大开口般地伸出了手,“五回!”
    “……”皇帝淡看着她,嘴角搐了一搐,轻抬下颌跟她讨价还价:“一回半。”
    太抠门了……
    苏妤可怜兮兮:“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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