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嵐顺利醒来后,一行人正准备配置前往焚日据点的人员,赤练传令就捎来最新消息――焚日已有动作。
    做完份内工作的宫残雪交代了下一些策家的用术以及秦嵐的状况,便先行离开了。
    不知道幸或不幸,秦嵐没有被操纵时的记忆,他们也就很有默契地先瞒住他,毕竟知道这事,只会对目前的行动添加变数。要说也是苍翊讲给秦嵐听,毕竟真正目睹一切的人是苍翊,赤练允惜也只是听个片段。
    而此刻他们正聚集在赤练允惜的住屋,商讨事件。
    由焚日教主亲自率领的叛军开始与赤练边境驻军交火,人数眾多,看上去不似正规兵种,倒像一般人民,其中也有多名叛国将领及当初麾下的亲兵团。
    虽然战火兇猛,但赤练还是暂时控制住场面,焚日一时间还无法突破国界,在外围与赤练对峙。
    与此同时,东方与赤练境内也发生多起小规模的衝突,但都被快速的镇压下来。
    奇怪的是,这些被镇压住的人几乎都是普通民眾,基本没与焚日接触过,被制住后都是一脸茫然,像是无意识的行为。
    而国境的战场据负责迎击的赤练鈺闵所言,这些叛军虽然看似是有组织性的进攻,但是行为模式极为怪异,几乎就是见人便砍,一味的迎击,毫不在意防守,完全是豁出去凭本能在战斗,但有些时候又会突然组织起来,杀个他们措手不及。
    「焚日的人员除了部分是前任留下的,大多都是策炎緋接手后招的。」赤练允惜听完后皱起了眉:「炎緋手下的资源大多都是暗示后据为所用,很多数是随机袭击村落,将村子占为己有,从而让村内的人听话,那些小衝突应当都是受他的指示所为。但是那些村民的能力照理来说是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才是,这是无意义的耗损。」
    「依我所见,若是照先前的推断――这大概是狗急跳墙了吧。」东方帜淡淡地说道:「从外边攻入赤练,在加上从内起乱,他在赌,哪一边能先达到搞垮赤练的目的。以小动乱让国力耗损,也许也能视为『復仇』。」
    若是他所下的誓约是替赤练允惜「復仇」,那么不论用何种方法,只要让赤练陷入混乱之中,达成他的目的,那么誓约就算完成,也就不会被反噬。
    「先不管焚日要怎么闹,赤练再怎么样也不会败给一眾被暗示制住的叛军,现在的重点是,焚日与赤练在交战,据点应当无人看守――这是最佳的潜入时机。」东方祺敲了敲桌子,把眾人的注意力引来,「我与父王请示过了,暗卫能派出的都能跟去,其馀侍卫除去守卫宫里的,都能派调,当然,秦嵐必须去,而我被下过禁令,不能行动。」
    「我也去吧。」赤练允惜率先加入,不顾几人劝他伤还没好应当好好养伤,神情坚定地开口:「我对焚日内部熟悉,我能带你们行动,只是无法成为战力,这不碍事,若我拖累你们,就别管我,救出翊为第一优先;再说若是炎緋刚好回来,我的出现能脱住他。」
    「我,可以护卫您的安全。」玦站出一步,恭恭敬敬的要求:「我也去,能派上用场,这事,我也有责任。」
    「玦!」东方帜伸手拉住玦,面露不赞同,「你不能去。」
    玦摇了摇头,「我应该要去,于情于礼,身分上的职责,我也是暗卫的一员……」
    见东方帜脸色不对,避免两人当眾说起什么不该说出来的事,梵天先一步插入两人中间,咳了声:「要沟通的话,还劳驾到外边。」不然就等着全部不知情人士听东方的机密了。
    东方帜一言不发的把试图挣脱的玦往外拉,直接去外面「沟通」。
    等人沟通完进来,告知说服东方帜的玦加入行动名单时,出发名单已经选好了。
    皇族成员一概留宫,梵天必须坐镇宫内保护陛下不能跟去,算来算去,也就是秦嵐、赤练允惜,以及身为暗卫的玦,带上宫中配置的人力,前往教址救人。
    毕竟不是要与焚日打起来,主要还是顺利潜入里边救出苍翊,人员并没有携带很多,侍卫不像暗卫能将气息完全消除藏身,赤练允惜主张在附近留守,若是焚日发现他们,暗卫搞不定时会再发送信号,唤来支援。
    在这时机留守在教址的应该都是一般教徒,武力较高的应当去了赤练;但为防有留守高手看管苍翊,他们还是多带了几个暗卫,以防万一。
    「玦,虽然我退一步妥协,让你前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东方帜定定地看着准备出发的人,「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对上了那抹认真的神色,玦向前一步,飞快地抱住东方帜,小声低语:「是的,兄长。」
    然后他放开手,行了个礼,便跟上其他人的脚步,一齐离去。
    「我以为您会很坚持。」梵天看着那张面露纠结的清丽面容,问了一句。
    「那孩子,都搬出了皇族教条,我能拒绝吗?」东方帜苦笑,「虽然我希望他即使肩负职责,也能记住自己仍是皇族的一员……不要随意犯险。」他轻轻一叹:「……玦长大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再拦着,岂非是否定他所寻找到的自我定位?」
    「放心吧,殿下。以玦那孩子的能力,不会有事的。」梵天安慰了句:「我以暗卫长的身分跟你保证,那孩子是个独当一面的暗卫,所以,放心等他们归来吧。」
    「……我知道。」
    静静地凝视着玦离开的方向,东方帜在心里默默祷告。
    拜託让他的弟弟,让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的归来吧。
    这是他做为一个兄长,一个皇子,最深切的乞求。
    ◆
    苍翊躺倒在偏院厢房的地上,眼神有些迷茫。
    药物的效果刚发作完,宋九崇这次到没有直接倒水,策炎緋有要事出去了,宋九崇估算对方暂时不会回来,蹲下身很有耐心地用布沾水帮他擦洗刚刚挣扎的出汗的身体。
    第五日,他开始发起高烧。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代表毒性已经开始往里边侵蚀,才会引起身体抵抗,而发起烧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任人摆布的布偶一样,四肢无力,喉咙乾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跟昨天相比,加速恶化了。
    他不清楚还有几日,才会毒发身亡。
    当五感开始丧失时――便是死亡倒数的开始。
    他试图以其他事情转换注意力,但是不论是哪一件事,都让他感到糟心。
    那日,宋九崇与他说了详细经过。
    黑衣人确实是焚日前教主,策炎緋是他捡回来的孩子,他一个大男人,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再加上下面还有一个组织要顾,忽略了孩子需要亲情的陪伴,策炎緋变成现在这样,他需要负责。
    而赤练允惜是在一天策炎緋救回来的伤患,因为对人客气和善,所以他也对这年轻人不错,炎緋喜欢黏着对方,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让赤练允惜多多看着孩子,也就没什么再管了。
    也许他们都错估了孩子的内心期盼,才把结局导向一个万劫不復的局面。
    发现了策炎緋心中疯狂的想法,他曾经去劝说过,但是却被孩子给闪避开来。
    再之后,他帮着赤练允惜逃离东方,好些阵子都没找他谈话的策炎緋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一直想把你当成父亲。』笑着站在他房里的孩子,以极为令人悚然的语气说着:『但是既然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我想,我是该转变一下我对你的定位了。』
    掛着笑容,猝不及防的杀死他的孩子,对他下了咒。
    于是,他成了一个受他控制的尸体。
    无知无感,只留有一丝残存的意识。
    『允惜。好吗。』
    「……父亲过得很好。」看着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苍翊突然觉得一阵鼻酸。
    父亲后来发生的事,这个人都不知道。
    因为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把他给杀了。
    人死后,不会再有记忆存入,只剩下过往。
    他就算说了父亲之后被策炎緋逼迫回到焚日的事,也只是增添宋九崇对于过去的愧疚感罢了。
    帮他清理完,宋九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给他看:『我。出去。有事。炎緋。行动。待着。』
    宋九崇要出门,策炎緋那里有状况,让他待在这里。
    苍翊点点头,反正他一个半瘫痪的人质也去不了哪里。
    宋九崇伸出手,有些犹豫,最后在他的头上摸一摸,才走出去带上门。
    室内安静了下来,静的有些可怕。
    他打听过了,焚日去攻打赤练,教址内部现下没留几个人,自然是安静了不少。
    什么事都无法做,苍翊索性闭眼休息。
    然而有个压低音量的说话声引回了他快昏沉睡去的意识。
    「喂,是这间没错吧?」
    「你没看到那个心腹三天两头往这鑽,里面关的不是那个小子是谁啊?」
    「嘿嘿,正好那个心腹也出去了,整个教址里也只有我们几个在看守……」
    苍翊警戒了起来,他认得这个声音,当初将他绑下车的那两个人……
    脚步声停在这间厢房的门外,然后门被推了开来。
    他微微瞇起眼,只看的到鞋子的部分,但不影响他听到两个人想做的事。
    「嘖嘖,正好焚日里面都没有女孩子,好久没有开荤了,正好有一个美人儿……」其中一名壮汉猥琐的笑了几声,蹲下身,用一条布摀住他的嘴巴,无视他的挣扎,就伸手往他的衣服扒去。
    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退下,苍翊整个心都凉了。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对方想做什么?好歹他在月华阁也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要挣扎,想要呼救,但是几乎失声的嗓子,与完全无法动弹的四肢,让他连最基本的抵抗都做不到。
    不要……
    停下来!停下――
    感觉到贴上脖子的噁心触感,苍翊觉得自己都快吐了。
    一双手在他身上粗鲁的抚摸,男人逐渐粗喘的呼吸让他整个人都感到绝望。
    感觉到意识逐渐恍惚,苍翊闭上了眼,隔绝一切感知。
    不是他……
    现在正在被侵犯的人不是他……
    不是那个人的触碰,那么这个身子就不是「他」――
    秦嵐――
    「框啷――」
    驀然,一旁的窗户整个炸了开来,正要接续下去的壮汉和站在一旁看守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个一大跳。
    「怎、怎么回事!呜呃!」壮汉大叫了一声,然后突然整个倒下。
    苍翊猛的睁开眼,只见一个黑影闪过,瞪大眼傻住的另一人便被直接放倒。
    然后门被撞了开来,奔进来的人瞪大眼,看清眼前的情况,怒火整个窜上,一个箭步,把苍翊给拥入怀里,扯下布往他身上一盖。
    处理完试图对苍翊下手的两人,玦退开来,就默默的站到墙边,当装饰。
    苍翊感觉到抱着他的温度,整个人都愣住了。
    秦嵐死死的抱着怀中的人,害怕对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他哑着嗓子,缓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翊……」
    一遍又一遍,染上哭腔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唤着他,苍翊回过了神,反手抱了回去。
    像是梦境,像是幻影,他不知道。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苍翊只知道,这个人,找到他了。
    秦嵐找到他了……
    秦嵐顿了下,将人更用力的抱紧。
    「我来带你回家了。」
    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把你给弄丢了。
    ◆
    正在战场上指挥行动的策炎緋驀然一顿,突然停下动作。
    默默跟在旁边的宋九崇疑惑的看着他,写了句:『怎么。』
    策炎緋眼里染上一丝疯狂,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有止不住的愉悦。
    「我们回去。」拉着马直接掉头,丢下战场不管,策炎緋无视胸口啃咬似的痛楚,唇边漾开了欢愉的笑意。
    哥哥,你可总算是找来了……
    你总算,来找我了。
    他怎么可以不回去好好接待呢?
    他的哥哥……
    最后的最后,总算是……
    策炎緋加快前行速度,眼里的疯狂增生。
    可要在那里,等着我啊。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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