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韫曾经在书上看到,据说过斑马路的时候,只要踩着白线走就会带来好运。许韫从来没试过,她过马路的时候大多都太匆匆,说来也是,往常她在红绿灯下等待的时候,从未想起过这么个说法,但不知怎么,今日就倏的没来由的想起。
    如这个说法涌入的突然一样,待会就这么走走玩的心态同样突突在她的脑中涌动。她低头轻笑自己的幼稚,抬眼时,对面霓灯还是幽红的,迷离的像是浮在空中。
    规则限定的是人,风还是来去自由,一路横冲直撞掀起她的发,好在她的白裙笼罩在外套之下,说来,这还是邓煜的。
    车里短暂的沉寂后,邓煜下了车,就在许韫以为他要跟着林叔回去时,他却脚步一转,走到她的那侧,拉开了车门,她猜不清他要做什么,陡然的抖颤了下。
    “怕了?“
    他揶揄道。
    ”我能对你做什么,你不都叫了人吗?“
    许韫没理他,他也没再继续说,只把外套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他抓着两侧衣襟,将她的身躯尽可能的包裹,而后将她的长发拿出,亲昵自然的像是情人间的平常。
    “开我的车回去。”
    他的车?他的车开了一半就没了油,这才有许蕴在这冷清的街角,等起了红绿灯。
    红绿交替,许韫抬脚踩着白线走了过去。
    虽走出了郊区,车道内来往的车依旧的稀少。许韫的手机早在被顾今辉拉走的那个时候就没有了,眼下她也不知道时间,只能靠着现下的环境估摸。
    一侧挽着手的情侣走到了许韫身前,低头笑语的甜蜜模样不免吸引许韫的视线,这样平常的恋爱,平常的美好,任怎样无关的旁人也会不自觉为他们入神,许韫就这样跟在他们身后走着。
    “那里有卖气球的诶。”
    女孩的声音不大,许韫却听的清楚,许韫的视线跟着女孩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中年男人的手里拿着一大捧各异缤纷的气球,两人马上改变了路线,从许蕴的前方走向了那边。
    许韫收回眼,两人的身影离去,一直被遮盖的前方展露在许蕴眼前,同时的,还有对面那个咫尺相隔的人。
    如果现下是初冬,这时候,应该迎来一场初雪,这才够氛围。不止,雪花会告诉你,原来时间真的会延伸,一刻可以久到永恒,仿佛一辈子都将定格。
    当你猝不及防遇见那个人,当你毫无防备与他视线交汇,那些身外的,树叶的沙沙声,晚风轻抚的触感,无一不绝迹在他脚下。
    你听见了你心跳的声音,像是要同他的脚步重合。直到,直到长久的未来,树影恢复了浮动,而你仿若你看到了前身微茫的轨迹。
    “你……”
    许韫说不出什么,时间的漩涡太长。
    “我找了你很久。”
    他上来就这么直白。
    “为什么?”她下意识询些他的话问去。
    “因为不想再见不到你。”
    …………
    许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周寒屿半蹲在地上,抬着她的脚上药。
    “怎么又没有穿鞋?”
    “忘了。”
    周寒屿擦拭的动作微微停顿,抬眼看向许韫。
    许韫又恢复平常模样,见周寒屿眼里的探究,她却不想多说什么。
    他没有追问,低下头继续手下的动作。
    “好了。”
    周寒屿将手里的棉签扔进一旁的便利袋。许韫顺势想收回脚,却感受到脚腕上传来的力度,周寒屿拿起一旁刚买的拖鞋,轻柔的抬她的脚为她穿了上去。
    许韫忽的想起,他们重逢那天,他也是这样为她穿鞋。
    他很喜欢给人穿鞋吗?
    等她回神来的时候,她的两只脚都进了拖鞋里。
    “谢谢。”
    “上次我也是这么给你穿的。”
    “那上次也谢谢你。”
    ……
    周寒屿起身,将装着垃圾的便利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送你回去。”
    或许是知道许韫不愿说,周寒屿也没有问那天之后的事,更没有说之后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后来又找了她很久。
    因为没有她的消息,他还去找了顾今晖和邓昱,在和顾今晖打起来,当然,这顾今晖单方面挑起来的,而他动手是受不了他所谓占有许韫的污言秽语。
    看着旁边和他并且行走的单薄的身躯,他不由得泛起心疼。
    “周寒屿。”
    她在叫他。
    “嗯?”
    他停下来望向她。
    “你还记得陆嘉允吗?”
    “怎么?”
    “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他的消息吗?”
    他应下了声,他记得他,不是因为他们曾经接触过,而是因为她。
    周寒屿执意把许韫送到了家门口,他想他要看着她进门,才能摆脱心中再次失去她消息的恐惧。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她低声叫住了他。
    “周寒屿,你上次给我的联系方式不见了,你能再写给我吗?”
    “好。”
    他拿过他递过来的纸笔写上,再递回她手上时,他触及到她柔软的手心,待收回时,他下意识的摩挲着手指。
    “那我明天打给你。”
    “好。”
    “晚安。”
    “好。”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看着她将门关上。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站在她家楼下,久久看着窗户外透出的亮光,直至灯灭。
    他想他们的故事总算迎来了续章,这是他少年到现在一直的耿耿于怀。
    周寒屿是一个极少欲望的人,这大概是和人的出身息息有关,他就是那种大家说的,一出身就什么都有的人。
    只是他的一切,人生、未来都是被规划好的。他从小到大要做的,就是按照家人既定的轨迹走,一如学钢琴,一如进部队。
    周家往上几代从军,家规十分严格,而他是周家独子,不能出任何差错。像是顾今晖他们经常进的那些娱乐场所,是决计不能有周寒屿身影的,小朋友们放假去的游乐场电竞吧,周寒屿也从没去过,他除了学习就是被送进部队。
    要说顾今晖他们为什么和周寒屿不对付,大概就是因为周寒屿太乖,他是长辈们口里常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没有过叛逆,比起那些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他太过正经。
    因此周寒屿从小没有什么娱乐的,也没有什么爱好,直到他初叁那年暑假,他被依照往常进了部队。
    带他的队长是个爱风花雪月的文青,床头除了些文学诗歌,还偷偷塞了着不少磁碟海报。
    周寒屿记得,他最爱的影星就是张曼玉。而他第一部看的电影,就是他带他出去看的——张曼玉的《旺角卡门》。
    说真的,他不太懂那个故事,但不妨碍,他需要一些消遣的。他是一个循规蹈矩,活在他人架构的世界里的人,他得去知晓这之外的东西。
    后来,听些唱片,看些电影成他唯一会的娱乐。
    如果你问周寒屿,他最喜欢哪部影片?哪首唱片?哪个影星?他大概回答不出,不是因为太多从而选不出首要的,而是因为他对一切都淡淡的,他甚至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尽管他在电影里看过太多寻死觅活的情爱故事。
    那许韫呢,他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他想起那天下午,唱片店里的相遇,他脑海里忽如其来的渴望——他想和这个女孩有个故事,就像所有电影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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