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之门雕铸成巨兽之形,巨兽张得大大的嘴便是入口,似乎影射着我们此行无异是等于入了虎口般兇险。入了门是一道直通往内的走廊,两旁雄立着一尊尊姿态灵动的武士巨像,手中巨斧大剑好像随时都会劈下来似的,如果胆子小一点的只怕看了当场就要腿软。边走着就听欧雷鲁道:「前线战事越来越烈,内德维德、克雷刚加上拉古纳各部队分进合击,我在索拉诺外围佈下的防线已经被攻破了好几处,阿尼玛你对坚壁稳守向来有一套,对我的佈防可有什么建议?」
    我含糊以对:「凭你的智谋,再加上蒙大略遗留部队的加持,那些杂牌军根本没得抗衡,哪还需要我多嘴?」
    欧雷鲁莫测高深一笑,「那也得要蒙大略所属全归于我才行啊。」沉吟了一下又道:「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内德维德他们,而是战天使。」
    「战天使?」我心里陡然一惊,訕笑说道:「他们不早就被我们派出的特种部队灭了,连基地都荡然无存,你担心的是幽灵部队?」
    「不,没那么简单。」他慎重其事地说道:「根据情报作战部的传来的第一手消息,移动小岛沉没后,接连在好几处反抗军的据点都有战天使队员出现过,而且两个最重要的要角,龙豹和那个女教官都在其中,照前后的路线判断,据信现在应该是已经躲藏在加拉戈萨,显然我们折损了整支鷲尾花部队和一个空中堡垒战斗群,不过却仍旧没能达成将他们全军歼灭的目的。那个龙豹用兵狡诈多变难以捉摸,从拉姆、科隆、加拉戈萨,这一路我们在他手上吃的亏可大了,如今再有魔拉那些鬼影子的手下做后盾,就算是现在出现在我们眼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到就令人担心。」
    「你太多虑了。」我强压着心头震惊说道,却又想着,说我是朽木还是木头之类的评语我可听得多了,用狡诈多变来形容倒是头一回听到。
    「但愿如此。」欧雷鲁道:「不过,战天使那些傢伙既然来到加拉戈萨,绝对不可能无所图,不能不小心提防。」沉吟了一下又道:「另外我还有个建议,蒙大略部队最后到底会归谁所属的问题我们不妨暂且搁在一旁,反正不管归你还是归我,这仗还是得打的。你老守在东线隔山观虎斗,难道不觉得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我这里有个想法,你何不化被动为主动,顺时针沿敌军右翼大举突进,狠狠来一记左鉤拳攻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虽然人在加拉戈萨,不过从魔拉那里也得知了相当多的前线军情,反抗军基本上是以左路的拉古纳军做为进攻主轴,克雷刚和内德维德担任的是佯攻的角色,藉由中路突破摆出一副直逼帝都的态势来牵制敌军的右肩,也就是阿尼玛手下部队佈下的防线,侧翼则交由卡拉泽和其馀部队来保护。可是随着索拉诺屡攻不下,原本的路线不得不做出修正,如今克雷刚和内德维德全都投入了索拉诺的战局,少了中路的佯攻牵制,整个拉长的侧翼面对到敌军阿尼玛坚强的右肩防线便相对显得十分薄弱,只是由于他始终坚守不攻,这才维持着一个对峙之局。卡拉泽对五十一区的突进显然是试图以攻为守来分散敌军可能会对内德维德、克雷刚留下的中路空缺做出的反击,对方不可能任由一把剑插到自己身后置之不理。敌军如果照欧雷鲁所说的行动,就等于是放着背后门户洞开不管,反而往反抗军的侧腹倒打一拳,看似是未经深思熟虑的鲁莽战术,事实上却是抢佔先机斧底抽薪的妙着,一旦攻势开展,右翼只要一被攻破,整个反抗军的心脏地带立即要受到威胁,到时卡拉泽这把剑无论插得再深,也要变成后继无力的断剑。欧雷鲁这傢伙计策之深,显然反抗军眾将全都低估了他,幸好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真的阿尼玛,否则只怕整个战局会就此逆转也不一定。
    「这种角色留着绝对是个祸害!」我暗道:「不管杀不杀得了冈萨大帝,这傢伙都一定是非先除去不可,也只能算你命中註定该死,明明已经逃过游戏中的一劫,偏偏自己又送上门来。」
    「阿尼玛你不讲话,」欧雷鲁沉着脸追问:「是觉得我这个计画不可行吗?」
    「倒也不是,只是防线这么长,要调动岂是件简单的事。」我信口说道:「不过你这计策基本上还是好的,等面见完大帝,我们不妨召集幕僚军官坐下来慢慢商讨,就算无法调动整个大军,至少派一、两个兵团试探性攻击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此时我们已经即将通过阵列两旁的巨像群进到连接的厅殿,突然间四周灯光一齐熄灭!
    欧雷鲁年纪不小,身手却还矫健,立即缩身闪到一旁,口中沉稳叫道:「小心,可能有古怪……」我暗喜:「雷电这一下破坏得正是时候,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听音辨位立刻一记重手挥出,着力处稜骨分明正在胸口,骨碎声中就听他「咚隆咚隆」直滚了出去,转瞬间灯光又亮。
    顶宫竟然备有该死的独立紧急发电系统,雷电在地下层无法破坏得到,这一点我可是完全没料到。
    「阿尼玛!」欧雷鲁倒在巨像脚下,咳着血说道:「你……竟敢在大帝跟前对我下毒手?」
    我四下望了望,四处墙角的活动监视器镜头都是一片灰暗,就像死了般一动也不动,这部份有和地下主机系统相连,一遭切断,就不是靠紧急发电系统所能修復的了,而前头厅殿巡守的卫兵离得还有段距离,视线又被巨像遮着,于是大喇喇往欧雷鲁走了过去。
    「阿尼玛早死了。」我恢復原本的声音道。
    欧雷鲁一怔,立即恢復了镇静。「你……是战天使?」
    「没错,」我微带得意,「而且还正是你刚刚说的那个狡诈多变的龙豹。」
    欧雷鲁脸色一变,嘴角微微一扬似笑不笑,暗中却偷偷吸了口大气,动作虽然隐蔽,可却逃不过我的眼睛,知道他是假装要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趁机张口呼救,立即伸手往他喉咙叉去。欧雷鲁反掌一格,不过先前被我一击之下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这一格有形无力,我手腕一翻已将他整个人扭了过来,掌缘如刀往他伸长的后颈猛力一劈,只听他空洞洞地说了句:「我没料错,你们果然来了……」断了颈骨的脑袋一垂就此断气。
    我脱下身上大衣覆盖在他尸身上,并替他阂上双眼,算是对这位深负谋略的敌将聊表敬意。虽然就只那么两下打斗,不过声音在长形的通道内异常响亮,惊动了前方入口守卫举着枪远远奔来,见了眼前之状,又惊又疑问道:「元帅,这……怎么回事?」
    「这傢伙是冒充的。」我装哑了声音道:「敌人可能不只一个……」突然一喝:「小心后面!」对方立即举枪回身,我趁机箭步欺上,手起掌落间后头两人软软倒下,脚下不停接着原地一跃,前方两人猛一回头,正好迎上我凌空交迭飞出的双腿,枪还端在胸前来不及往上,人已先被踢飞了出去,在石像上重重一撞再弹了回来,歪斜着脖子就此倒地不起。这一下子解决了四人,却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我正为自己身手隐隐得意,就听周围传来一片机械转动巨响,两旁武士巨像竟然一尊尊动了起来,高举手中武器往下便砸,显然殿内另外藏着有人,远远看清了这边状况,于是立即发动机关。我一纵身闪到一尊巨像脚下,眼前巨斧大剑好像层层闸门般交纵下落,砸得金属地板火星四溅,整条走廊回音轰响,根本听不见外头动静,而地板上眾人也无可避免全被捣成了肉泥。我焦急等了一会儿,终于耳机响起,露儿在另一端带着急切的口吻说道:「我们解决掉平台上的人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松了一口气,回道:「我把欧雷鲁干掉了,不过我没料到里头竟然还能发动机关,现在正躲在巨人像脚下暂时动不了。」说着不觉有些羞恼。
    「看来这层一定有独立的发电机,」露儿反应迅速地说道:「得想别的办法进来才行。」
    我举目回望,入口比通道窄,从外面进来根本没有多馀空间可以闪躲,而那些大剑大斧交互落下的时间又配合得没有丝毫空隙,这一跨进来,还来不及像我现在这样闪到巨像脚下,就已经先要被劈成肉酱,确实是没办法冒险硬闯。「你们在外头等,我去里头找到控制的地方切断机关。」
    「小心。」露儿轻声说道,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言中之情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从巨像脚间微微探出头,耳旁刀剑落下的风声雷动让人听得冷汗直冒。虽然通道尽头已经在前方不远,贴着巨像挪移数十步也就到了,不过殿内躲藏的敌人可不会这样眼睁睁放我进来,于是潜身溜到侧面,手脚并用攀附住巨像身上深凿浅刻的浮凸肌理,好像攀岩般奋力上到了头顶,中间几次险些被震落下来,接着再纵身从这一尊巨像跳到另一尊巨像,经过连续几纵后来到了尽头处最后一尊巨像头顶,静静伏着随着巨像挥动武器动作上下摇晃观察殿内动静。
    殿内三面是墙,右面是一排立方石柱,从石柱之间穿出去是另一殿,和这面同样隔了一排石柱,两排石柱间隔大约四、五公尺远,位置正好彼此交错,藉由中间交隔的空隙使得两殿可以相通。从我这角度往下望,看不到石柱群再过去另一殿的情况,只能看见面向我的两面墙上浮凸着整排人形立像。这些只有半片身子的人像全都是扑克牌一样的死寂脸孔,但有几尊眼睛处特别深邃,仔细看就发现原来是空的,显然敌人就是藏在人像后透过这来暗中监看,只是受限于视线位置只能水平往前,并未发现我已经从巨像头上移近过来,和他们只差了一殿之隔。
    「可惜。」我心中暗道:「刚才只顾着躲避头上落下的大刀大剑,没想到要顺手检走地上武器,不然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尽可以慢慢瞄准了来打,这些人像中间是空的,这距离就算是手枪子弹也打穿了。」往下看时,见那些枪已经被砸得不成模样,就算现在再下去捡也没用了。接着又想到,我身上披着的军大衣里头还穿着我们的战斗服,啟动隐形功能跳下去直接绕过这里不就好了?不过再一想不对,由于装扮关係我现在戴的是敌军的头盔,隐形功能一啟动,身体部分是看不见了,可还剩一颗头在那里晃来晃去,这情况敌军恐怕不会以为见了鬼当场吓晕,而是会将子弹全往我明晃晃的脑袋招呼过去。
    想到见鬼,我豁然灵机一动:「那就乾脆来个装神弄鬼吧。」拿下铁面具脱掉军大衣,将衣领绑缚在面具两耳的扣环上,啟动隐形功能稳稳地站起身,心中默默算计着脚下震动频率。
    巨像仍旧是开天闢地般往下挥动着巨刃,每一动之间微微停顿大约一秒,我沉着气让身体慢慢适应节奏,抓准时间双手撑开大衣下摆遮住头飞身往下纵出,对面立即枪声大作,不过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件连着面具的大衣从天而降,而我又刻意将大衣背面朝前,落下瞬间也看不出里头其实是空的,一排弹幕全往上头招呼过去,一件威风凛凛的大衣顿时千疮百孔。我一落地顺势向前一滚,接着便静伏不动,将大衣稍稍往上拉了拉避免盖住头的地方显得过份隆起并顺便窥探,见对面墙上伸出了两支枪管,对着面具又射了几枪,面具「噹啷噹啷」併裂成好几片跳弹开,接着枪管便缩了回去。
    如果对方不是瞄准了打,而是对着衣服乱扫射一通,就算打不到我身上来,藏在下摆下的脑袋只怕也难逃被波及,那我可就要把性命寄託在敌军头盔的避弹能力上了。不过我想只要是稍稍受过一点射击训练的人,一见到目标,第一反应一定是对准头、胸等要害,再怎么不准也打不到下摆来,更何况这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卫队。我这着虽然是有点惊险,不过却也是预期到了敌军心理才做出的举动,并不是毫无考虑的蛮勇蛮干。
    「出来吧,还等什么?」我心中默唸着,而对方就好像是听得见我心里的话似的,就见墙上两尊人像一转,露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隙,两名黑衣队员手持衝锋枪瞄准着殿外步履戒慎走出,显然是已经看清楚打中的不是人只是件衣服,而眼前除了那些巨像上头,就再没别地方可以搞出这古怪了。
    这正是我希望他们做的。
    我猛地将大衣对着两人一掀,对方怎么也想不到一件弹孔累累的破衣竟然会一下子活了起来,慌忙中举枪便射,乱絮纷飞中我一纵起身,电步来到一人身后抓住握枪的手便对另一人猛扫,那人只见一颗脑袋在空中迅速飘移,正吓得目瞪口呆之际身体已经被激射的子弹洞穿,接着双手交叉一扭,面前之人头颈分家,整个脑袋顿时转到了背面来,我看了心中一时也有点发毛,一起脚将他踢开,耳中已传来急促脚步声,转头就见四名黑衣卫队正自右侧的另一殿奔来。我连忙伏下身,捡起枪对着来向一轮扫射,对方闪到交错石柱间就地还击,一瞬间的交火便打得壁上人像支离破碎,四肢五官飞散崩落。帝国军武器的共通点向来就是不求轻便只重火力,对方和我手上拿的虽然是近战用短枪管的k99衝锋枪,用的却是和步枪一样的子弹,在如此短小的空间威力更显惊人。我见这边一片空荡,对方那儿却有成排的石柱掩蔽,情势对我大大不利,眼前唯一能躲的地方,就只有墙上那道半大不小的开口,于是迅捷起身窜入,脚才刚站定,四周忽然一下子剧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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