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结束后,曲轻裾等人又跟着新人到了新房,等着贺明揭新娘的盖头。
    新房里十分的热闹,曲轻裾甚至还看到晋安公主的两个孩子,她站在一边,看着贺明一点点的掀起了新娘的盖头,盖头下罗文瑶满面娇羞,有如花儿含苞待放的那一刻。
    有人说女人出嫁那天是最漂亮的,曲轻裾笑看着含羞带怯的罗文瑶,有些承认这句话了,她与晋安公主笑着上前说了些吉利的话,待小孩子们讨了红包后,便把人都领了出去,给新人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
    出了新房,晋安公主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笑着道:“当年我出嫁时,几个弟弟都还是半大孩子,如今他们都成婚了。”
    曲轻裾猜想晋安公主是想到之前失败的婚姻了,便道:“时间眨眼如流水,姐姐不必感慨。”
    晋安公主笑看曲轻裾一眼,听着前面宴席上传来的热闹声:“你以为我是在难过北禄伯的事情?”说到这,她笑了一声,“如今我是长公主,儿女双全,孩子的封号也有了,有什么可以需要难过的?”
    曲轻裾没有想到晋安公主竟然说出这么洒脱的话,愣了愣道:“是我想得岔了。”
    晋安公主摇了摇头:“北禄伯当初敢背叛我,就该想到后果,我是帝王之女,他把皇家人看得太简单了。”也或许以往回京时,皇家人待他太客气了,让他忘记了皇家人真正的样子。
    曲轻裾觉得晋安公主这会儿霸气极了,她看了眼离她们越来越近的喜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前些日子我们王爷的一个门客从荆州回来,听他说那个九品官家女病逝了,北禄伯也闭门不出,甚至上了折子奏请把爵位移交给自己的弟弟。”
    “父皇不会同意的,”晋安公主笑着道,“这个爵位直到北禄伯死,都会在他头上,但是等他死了,爵位还是不是曹家人的,就不一定了。”
    曲轻裾看着晋安公主脸上的笑意,顿生膜拜之意,大女子当如是啊。
    喜宴上,贺珩偶尔与宾客喝上一杯,大多时候只需要坐在一边,等着别人来跟自己套近乎。看着台上热闹的戏曲,他有些乏味的打了一个呵欠。
    “二哥累了?”坐在他身边的贺渊把玩着酒杯,一副懒散的模样,“如今老四也成了家,日后就忙了。”
    贺珩仿似没有听出他话里暗藏之意,他端起酒杯轻轻一晃:“有了王妃照顾,四弟日后应该更轻松才对。”
    “呵,”贺渊嗤笑一声,“二哥何时这般憨厚,做弟弟的倒是有些意外了。”装什么听不懂,在他面前还演什么戏。
    贺珩温和笑道:“二哥一直这般,只是三弟你不知道而已。”
    贺渊嘴角微微一抽,偏头不去看贺珩的表情,却看到长姐与端王妃从后面走到女眷桌前,他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一直坐着的秦白露身上,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都是王妃,为何行事差别这般大?
    热闹过后,总要归于平静,曲轻裾与贺珩走出诚王府时,已经快是深夜了,她呼了一口气,看着护卫们护送晋安公主离开后,才道:“总算是能回去休息了。”
    贺珩替她披好披风:“走吧,回府。”
    “二哥与二嫂慢走。”
    曲轻裾回头,就见贺渊与秦白露中间隔着一步距离并肩走了出来,秦白露的脸色瞧着不太对。
    “三叔,三弟妹,”曲轻裾笑了笑,“夜深了,两位也早些回府休息。”
    “多谢二嫂好心,我们自然知道休息,”秦白露淡淡道,“今日二嫂奔走繁忙,可别累着了。”
    这语气听着就能察觉出不对,贺珩眉梢微动,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连嘴角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因为对方是弟妹,他才没有开口。
    “闭嘴,”贺渊沉声道,“你若是累了,就去马车上休息。”
    秦白露面色一变,冷道:“既然如此,妾便先走一步,王爷自便。”说完,竟真的丢下贺渊先走了,甚至没有顾忌贺珩这个二伯在场。
    曲轻裾觉得秦白露为秦家书香世家的名头抹了一大团黑点,而且这个黑点还洗不掉,刷不落。
    贺渊的脸色沉得几乎能挤出水来,他勉强对二人拱手道:“二哥二嫂,请你们先行。”说完,又对曲轻裾道,“二嫂见谅,内子无状,让你看笑话了。”
    你们两个的笑话我又不是第一次看,曲轻裾淡笑道:“弟妹可能是身子不适,三叔去瞧瞧吧,我们离得近,很快便能到府上了,你们先请。”
    贺渊点了点头:“告辞。”
    曲轻裾伸手抱住贺珩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道:“咱们这个三弟妹脾气可真不小。”
    贺珩冷笑,伸手揽着她的腰上了马车,才道:“秦家养的好女儿!”
    曲轻裾听着他的语气,有种“你等着瞧”的错觉,她笑了笑,“管她谁家的女儿,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贺珩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良久才道:“放心吧,日后不会有人敢对你不敬。”
    怀中的人没有说话,半晌后,他垂首看去,却看到对方安静的睡颜,他无奈一笑,看来今天确实把她累得够呛了。
    “哐!”一只青花瓷茶壶摔碎在地上,贺渊怒气冲冲的指着秦白露,“瞧瞧你做的事,哪像是大家出来的,山野泼妇也不如此,本王瞧着你便心烦。”
    “你看谁不心烦,东院的绿荷、青柳还是西院那个贱人?!曲家的女人都是狐狸精,偏偏你们这些男人看着就走不动步……”
    贺渊一个巴掌甩到秦白露脸上,把她打得一个踉跄,他面无表亲的看着捂着脸颊的秦白露,“说这话前,你想想你的身份。你若是觉得瑞王府待不下去,就滚回娘家待一辈子,别来碍本王的眼。”
    秦白露捂着脸,这一耳光打得极重,她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在嗡嗡作响,抬头看着贺渊,对方俊美的脸上,除了对自己的厌恶,什么也看不到。她怔怔的看着这个男人,眼泪流了出来。
    “秦家乃是书香世家,你别堕了秦家的名声,我大隆朝也不是没有休妻的王爷,若是不服,你尽可试试,”贺渊厌恶的掏出手绢擦着手,转身便出了屋子,看也不看秦白露一眼。
    秦家的小姐再高贵又如何,他是皇子,是王爷,嫁给他就要守他的规矩,守不了就给他滚。
    “王妃,”见王爷走了,伺候秦白露的丫鬟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又是让人拿毛巾,又是让人取药的,正院里很快变得一通忙乱。
    秦白露又哭又笑:“曲家那个贱人我连骂都骂不得了,不过一个妾侍,王爷竟是为了她如此待我,这个贱人真是好手段。”
    “王妃,您这是何苦,”作为秦白露的陪嫁丫鬟之一,如画红着眼睛替秦白露上着药,“曲氏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妾,您何必为了她和王爷起了嫌隙?”
    秦白露木着脸看着漆黑的门外,“你说,曲轻裾究竟比我强在哪?男人就这么看重女人一张脸?”
    如画愣愣道:“王妃您怎么突然提起端王妃了?”
    “她都能得到的东西,难道我还得不到吗?”秦白露还记得当初得到赐婚旨意前的传言,那时候有人传言皇上想把曲轻裾指给王爷,把自己指给端王,不知为何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她一度很庆幸自己被指给了瑞王,因为瑞王比端王更受皇上宠爱,更何况两年前在宫中见过瑞王一面后,她便暗自倾心了。
    如画不明白王妃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她上好药后,才小心翼翼道:“端王妃究竟过得如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咱们平日看到的或许不过是他们的表象,王妃您何必与端王妃相比,要知道她除了一张脸能看,别的都不及您。”
    秦白露听了这话,突然笑开,“是了,我就想看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她过得不好,就见不得不如自己的人过得比她好。
    ☆、75·脑子决定品位
    诚王成婚的第二日早晨,便带着媳妇进宫行礼,皇帝对小儿子虽然冷淡,但是面上倒没有让他难堪,该赏的还是赏了下来。
    皇后却是一视同仁,前面三个皇子成婚时她是什么态度,贺明成婚她仍旧是什么态度,对待罗文瑶的态度也十分亲近。
    出了魁元宫,罗文瑶脸颊微红的低着头走在贺明身边,虽然她曾经也想过自己的夫君学富五车,文武双全,俊美无双,但是现在却觉得待她十分体贴的诚王比自己幻想的那些更踏实,也更让她觉得有真实感,什么也比不上一片真心。
    “你别担心,母妃性子十分和蔼,她一定会喜欢你,”贺明见自己媳妇儿紧张的模样,握住她的手道,“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嗯,”罗文瑶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脸却是更红了。
    安贵嫔确实对罗文瑶这个儿媳妇很喜欢,性子柔和言行有度,皇上忽视了自己孩子这么多年,幸好选的儿媳妇还不错。
    她看着眼前面带羞意的儿媳妇,让身边的宫女拿出早就备好的见面礼,轻轻的握住罗文瑶的手,笑着道:“今日我便把明儿交给你了,日后明儿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你也不必饶他,尽管告诉我,我定收拾他。”
    “母妃这是有了儿媳妇便不要儿子了,”贺明起身作揖,“请母妃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罗文瑶见状,也跟着起身福了福身,脸上虽带着羞意,语气却十分坚定:“请母妃放心,儿媳定会好好照顾殿下,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安贵嫔眼眶微红,把两人的手放在一处,开心道:“能好好过日子便好,人这辈子路长着呢,有个人陪着好好走这条长路,便是福气,你们要好好珍惜啊。”
    贺明偏头看着身边的嫡妻,握着罗文瑶的手紧了紧,重重的点下了头。
    夫妻二人出了安贵嫔居住的地方,便慢慢的步行出宫,贺明见罗文瑶落后自己半步,便伸出手抓住她的手道:“等下回府我们瞧瞧回门时备下的礼,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罗文瑶摇着头,小声道:“殿下已经备好,还能有什么不对吗?”
    “我可不知道岳丈岳母的爱好,总要由你掌眼才行,”贺明笑着道,“不然岳父岳母不满意我这个女婿怎么办?”
    罗文瑶听到他这句话,被贺明牵住的手回握住他粗壮的手掌,笑着道:“那我更不能帮你了,你备下的才叫心意,我备下的算什么了?”
    两人相视而笑,心却渐渐近了。
    曲轻裾站在假山旁,看着不远处甜蜜的小夫妻,忍不住笑了笑,对身边的木槿道:“他们小两口这样挺好。”
    木槿笑着道:“王妃很喜欢诚王妃?”
    “好姑娘我都喜欢,”曲轻裾慢慢往钟景宫的方向走,见木槿一脸不解的样子,便笑着道,“年轻的姑娘,比那最美的花还要漂亮。女人一辈子系在一个男人身上,而那个男人却不一定只有她一个女人,世道如此,女人的美好或许会很短暂,或许会很长,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都美好过,只是遇到不同的人,有着不同命运。”
    木槿没有想到王妃说这么复杂的一段话,她想了想:“所以奴婢陪着王妃您便好,世上男人多薄情,奴婢也瞧不上。”
    曲轻裾觉得木槿是因为昌德公与身体原主生母的事情,影响了自己的观念,她无奈的拍了拍木槿的手背:“我不逼迫你做不愿的事,但日后你若遇到倾心之人,一定要告诉我。”
    木槿笑着称好,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男人那种东西,连一块手绢都比不上,手绢好歹能擦东西,男人除了花心多情还能做什么?
    到了钟景宫,丁嬷嬷就把曲轻裾迎了进去,她进去后才发现,除了敬贵妃在外,温贵嫔竟然也在,她上前给敬贵妃行了礼后,又给温贵嫔见礼。
    “端王妃不必这么客气,”温贵嫔忙起身回了半礼,她面色瞧着仍旧憔悴,只是精神比上次在天启宫门口时要好上许多。
    “妹妹快些坐下,珩儿媳妇也坐着,”敬贵妃笑着让两人坐下,示意让宫女拿儿媳妇喜欢的糕点上来,“今日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了?”
    曲轻裾笑看着宫女端上来的点心,对敬贵妃道:“母妃待儿媳真好,这些都是我爱吃的。”她伸手捻了一块进嘴里,喜滋滋的吞下后才道,“这几日因为四弟成婚,儿媳没有时间进宫给母妃见礼,正好我跟前一个太监寻到了几坛子桃花醉,我尝了后发现这酒清淡香甜,最合适女子用,便拿进来让母妃尝尝。民间的东西虽不如宫里精致,但是味道却十分难得。”
    “不过几坛子酒,亏得你眼巴巴的送来,”敬贵妃语气虽是责备,但是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跟个孩子似的,没得让人笑话。”
    坐在一边的温贵嫔听到这话,便道:“贵妃娘娘这话可要伤了孩子的心,可见这孩子孝顺呢,得了什么好东西便念着你,一早便给你送了来,娘娘您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你是不知道她,今天送两坛子酒,明天送几盒小吃,后日送些小说话本,尽是些小玩意儿,偏偏她还当个宝贝似的,”敬贵妃一脸无奈,“幸而今天是你,若是别人传了出去不成了笑话?”
    曲轻裾见敬贵妃说完这话后,温贵嫔似乎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由得想,这是温贵嫔跟敬贵妃投诚的节奏,难不成宁王把宝押在了贺老二身上?
    “礼轻情意重,贵妃娘娘可别嫌弃,”温贵嫔笑看了眼老实坐着的曲轻裾,“依嫔妾看,这可是难得的好儿媳了。”
    敬贵妃笑指着曲轻裾道:“还不谢谢你温母妃替你说好话,等下你可要给她斟杯茶。”
    曲轻裾笑着起身给温贵嫔福了福:“多谢温母妃。”
    温贵嫔连连摆手说使不得,待曲轻裾倒是十分客气。
    敬贵妃笑看着儿媳亲手给温贵嫔斟了一杯茶,又极其自然的替自己换了一杯,眼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曲轻裾在敬贵妃宫里用了午膳后才离开,她走在宫中的青石路上,想着温贵嫔方才处处抬着敬贵妃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往温贵嫔虽温和多礼,但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王妃,前面好像是淑贵妃过来了,”木槿看着前面走过来的一行人,小声提醒道。
    曲轻裾抬头望去,对面带着不少宫女太监走在前面的正是淑贵妃,她侧身退到路边,待淑贵妃走进了,福身道:“见过淑贵妃。”
    “这不是老二家媳妇吗?”淑贵妃停下脚步,挑眉看着微微颔首的曲轻裾,似笑非笑的道,“几日不见,老二家媳妇是越发漂亮了。”
    “谢娘娘赞誉,”曲轻裾淡笑着继续福了福身。“
    淑贵妃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相貌确实比自己那个儿媳妇好,难怪能勾得老二走不动路,想到这是自己对手的儿媳妇,她的语气便有些冷淡:“只是女子相貌再其次,为妻者贤惠方是重中之重。”
    这话敬贵妃都没有说过,这淑贵妃摆的什么婆婆谱?曲轻裾抬头看了淑贵妃一眼,语气轻柔道:“轻裾蒲柳之姿,岂堪漂亮二字,贵妃娘娘才是貌比天仙,轻裾若能及一二,便是此生之福。”
    淑贵妃面色一沉,这话明着在夸她漂亮,实际是在堵她前面的话,她正欲发作,就听到身后传来别人的声音。
    “见过淑贵妃,”贺珩微笑着走到曲轻裾面前,语带责备道,“你又去缠着母妃用午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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