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风被驳得哑口无言,他明知道这孩子想法偏执、强词夺理,却愣是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说辞来反驳对方。
    于是那一天,他与那个孩子不欢而散。
    但是这个孩子以及他那套歪门邪道的逼供理论,却像梦魇一样滞留在他心底,怎么也无法抹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他进入了廷尉,成了一位负责查案的廷尉正之后,才发现他的同僚——廷尉丞杜思危,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坚持要严刑逼供的变态孩子。
    虽然时隔多年,杜思危的模样却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像小时候那样白净漂亮,而杜思危对于逼供的执念也丝毫没有改变,其逼供手法甚至比以前更变本加厉。
    每每听着刑房里传出犯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周长风都会默默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一脸怨念地跟上司顾子修控诉:“为什么要把这变态放进来?整日把刑房搞得像人间地狱似的,简直让人没法活了!”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顾子修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把杜思危放刑房里,难道放你家里?”
    周长风立即捂住嘴巴不再吭声。
    —完—
    番外:《逼供》(周长风x杜思危)
    周长风领着几个证人,意气风发地回到了廷尉府。
    “哟,周大人回来了?”左监领唐泰一脸狗腿地迎了上来,“案子查出来了?”
    “自然是查得水落石出!”周长风指了指身后几名证人,又取出自己在案发现场得到的物证,“人证物证俱在,我就不信犯人不肯认罪。”
    唐泰脸上笑容僵了一僵,讪讪道:“那个,周大人,其实……早在一个时辰之前,犯人就已经招供了。”
    “什么?”周长风一惊,“他怎么就招了?”
    “有杜大人严刑伺候,他不得不招啊。”
    “杜!思!危!”周长风咆哮着往刑房冲了过去。
    此时的刑房,犯人和行刑者已经散去,只留下杜思危一人留在房内,像对待情人一般,细心擦拭着那些挂了一整面墙的刑具。
    “杜思危!”周长风一脚踹开刑房虚掩的铁门,怒气冲冲地奔了进来。
    “小点声。”杜思危不悦地皱了皱眉,“别吓着了我的宝贝们。”
    “宝贝?你整日拿着刑具当宝贝,恶不恶心啊?”
    “嫌我恶心,你别老往我这儿凑啊。”杜思危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可知道,别人私下里说你什么吗?”
    周长风一怔:“说我什么?”
    “说你周长风,一定是看上我杜思危了。”
    “放狗屁!”周长风破口大骂。
    “老实说,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你每天都往我这儿跑,渐渐的,我也就信了。”
    周长风哆嗦得指着杜思危的鼻子:“你有病吧,我若是喜欢你这个变态,母猪都能上树了!”
    “其实,从理论上看,母猪也是能上树的。”杜思危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条倒钩鞭,“只要用这鞭子的一端拴住母猪的四只蹄子,另一端以枝桠为支撑点用力一拉,这母猪,不就上树了么?”
    “……”周长风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等等,”周长风突然醒悟过来,他是找杜思危说理来的,不是跟他讨论母猪能不能上树这种无聊问题的,“刚才我听唐泰说,犯人已经招供了?”
    “是啊。”杜思危淡淡道,“这犯人天生软骨,我根本还没怎么用刑,他就已经吓得屁股尿流,该招的不该招的,全招了。”
    “你就不怕他撒谎骗你?我不相信,你给我看他的供词。”
    杜思危不疾不徐地从审讯桌上取来记录,递给周长风。周长风接过来细细一看,气得咬牙切齿,居然和他查出来的情况一字不差。早知如此,他当初东奔西跑究竟图个啥啊?!
    “真是邪门,”他不服气地咕哝,“为什么这些犯人看起来铁骨铮铮,一到你这刑房里就成软脚虾了呢?”
    “因为我刑讯得法啊。”杜思危大言不惭。
    “我不信,你能有什么破招数,让他们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兜了底。”
    杜思危凑近他:“要不,你来试试?”
    “试就试!”周长风梗着脖子,他就不信,他堂堂廷尉正,杜思危还能真对他用刑?
    于是,当周长风被杜思危绑上了刑架,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凭什么要被杜思危当犯人似的严刑逼供啊?
    就在他出神的档儿,杜思危冷不丁一鞭子抽了下来,厉声喝问:“说不说?!”
    周长风痛得嗷嗷直叫:“你让我说什么啊?”
    杜思危又是一鞭子:“你喜不喜欢我?”
    “嗷嗷嗷痛死我了,轻点轻点!”
    但是杜思危充耳未闻,紧接着第三鞭又抽了下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不喜欢就抽到你喜欢为止。”
    “喜欢喜欢喜欢!杜思危你他妈快住手啊啊啊——!”
    —完—
    番外:《同床共枕》(周长风x杜思危)
    周长风与杜思危一行人带着两名犯人离开驻军地,沿着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走了一天一夜的陆路之后,在贤德郡大泽县分道扬镳。
    因为杜思危觉得坐马车太不舒服,于是提出要改走水路,由左监领唐泰率领一众侍卫押着两名犯人继续走陆路。
    周长风原是水路、陆路都无所谓的,但不放心杜思危一个人走水路,于是勉为其难地陪着他登上了大泽县码头的客船。
    他二人虽然身穿便服,但船家阅人无数,见他俩气度不凡,猜想不是达官便是贵族,于是专门腾了一间上好的舱房给他们。
    但是杜思危却站在舱房门口皱起了眉:“为何只有一间房?”
    船家解释道:“虽然只有一间房,但这是双标房,里面有两张床,二位客官既然是结伴友人,住同一间舱房也好有个伴不是?”
    杜思危依然皱眉:“我不习惯与人同住。”
    “这……”船家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周长风却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开口替船家圆场:“一间房就一间房吧,瞧这房间格局光线不错,想必再找不出这样上等的房间了吧?”
    “是是,小的可是为二位客官留了最好的舱房了。”船家立即眉开眼笑地奉承。
    “行了,就这间了。”周长风也不看杜思危的脸色,自顾自拍了板。
    待船家离开之后,杜思危率先往窗边的床位上一坐,道:“我睡这张床。”
    周长风撇了撇嘴,一脸“老子不跟你计较”的不屑表情,默默将身上的包袱卸下放在另外一张床上。
    杜思危盯着周长风的背影瞧了半晌,问道:“你为何要跟着我走水路?”
    “我不是跟着你,”周长风纠正道,“我是陪着你。”
    “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我是看你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怕你路上遭遇什么不测,才好心陪你走水路的好么。”
    杜思危翻了个白眼:“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我若真需要保护,随便抽两个侍卫跟在身边,也比你强。”
    周长风一时间无话可驳,恨恨道:“懒得跟你争,真是苟杳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一夜两人各自吃饭,各自上床睡觉,谁也没有主动跟对方说一句话。
    周长风睡到半夜,听见邻床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了看,发现杜思危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未能入睡。
    “怎么还不睡?”周长风忘了自己还在跟对方怄气,脱口问了出来。
    “……睡不着。”杜思危低低答了一句。
    “为什么睡不着?你认床?”
    “我不认床,”杜思危别扭地道,“但是我不习惯与人同睡一间房。”
    “为什么啊?”周长风很是好奇,他原以为杜思危之前跟船家说不习惯与人同住,是故意没事找事,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晚上睡眠浅,房中一点动静都能扰得我睡不着觉,”杜思危说着,顿了一顿,“更何况,现在这个和我同房的人,鼾声如雷。”
    “咳,我有在打鼾吗?”周长风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想了想,又道:“但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日后你终究是要成家的,甚至还要跟你未来媳妇儿同睡一张床,到那时候,你若还是这样受到一点干扰就睡不着觉,那可怎么办?”
    杜思危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也许不会成亲。”
    “耶?”周长风怔了一下,盯着杜思危道,“你说笑呢吧?”
    “我没有说笑。”杜思危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就……就为了这事儿?”
    “有何不可?”杜思危说罢,低声咕哝道,“反正……我没有看上的姑娘,也没有姑娘看得上我。”
    “怎么会?”周长风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我前些日子还看见王府、赵府、刘府家的千金偷偷找你说话来着,你这么受欢迎,居然说没有姑娘看得上你,你骗谁呐!”
    杜思危猛地一噎:“你……你瞧见了?”
    “是啊,我躲在廷尉府的大门内,透过门缝全瞧见了。”
    杜思危又噎了片刻,才道:“她们找我,并不是对我有意思,而是……”
    周长风不由伸长了耳朵:“而是什么啊,你别吞吞吐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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