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刘氏安慰道:“还送了好些东西回来呢,你选些喜欢的挑挑。”
    张信顺势把球踢给二丫,二丫一把接住。蹴鞠家里几个小的是玩过的,不过当时踢的是藤球。二丫拿起桌子上的信,细细看了下,这才兴致缺缺地挑了好些东西,然后抱着皮球走了。
    没一会三丫也过来了,张信让她挑完,把剩下的拿去给大丫。皮子则由刘氏收了起来,等天冷的时候做衣服穿或披风。
    第二天,项子诚上门来了,由张信招待。
    项子诚施礼道:“见过张叔。”然后把手里的书交给何叔,道:“听说昕昕妹妹喜欢看话本和游记,正好家里收藏了些,就拿过来给昕昕妹妹解解闷。”
    张信吩咐人上茶,让他坐下,道:“你倒是有心了。”而后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让人送去的药酒有在喝吧?”
    项子诚忙道谢道:“张叔的药酒确实管用,我身子骨好上不少,家母还让我给您道谢呢。”
    张信摆手道:“有用就好,下次我再请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不用了,还是不麻烦张叔了。”怕有推脱之嫌,项子诚又道:“家里有相熟的大夫时常为我看诊的。”
    张信笑道:“不麻烦,我认识的这个大夫对补身子很有一套,你就不用推辞了。而且我都跟他说好了,到时候见不到人,岂不怪我。”
    “那...那就谢谢张叔了。”项子诚只得应下。
    “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呢,我让人带你好好逛逛。”张信放下茶盏道。
    这人自然是二丫,但也不是两个人独处,有下人远远地跟着。
    “这园子还蛮有野趣的。”跟在二丫身旁,项子诚四顾后赞道。
    二丫眼睛也不定神,把玩着沈福昨儿个送回来的鹰型木雕,道:“都是我爹让人修的。”
    “张叔真是心思巧妙。”项子诚说了句,然后气氛又沉闷下来。
    走了一会,不觉到了池子边,二丫道:“我们到亭子里休息会吧。”
    项子诚自无二话。
    亭子里鱼食一直都备有,二丫随手抓了一把,往池子里一散,池子里养的鲤鱼立刻浮到水面上抢食,成群结队,五颜六色的,倒也好看。
    项子诚见有趣,也跟着撒了一把鱼食。看了眼仍在不时往水里扔鱼食的二丫,问道:“昕昕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我见你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二丫又抓了把鱼食,道:“就是一直呆在家里,觉得有些闷。”
    项子诚擦了擦手,道:“我今儿个带了话本和游记过来,欣欣妹妹可以看看。”
    “那谢谢项大哥了。”二丫道谢,但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项子诚也不好多问,开口道:“不如欣欣妹妹再领我到别处看看吧,我看那边的林子长得挺好的。”
    项子诚少于女孩子接触,有些不善言辞,二丫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于是二人就只是单纯地逛了逛园子,略微有些尴尬。
    逛过园子,项子诚就提出告辞了,张信让他过两天再来一趟,给他好好看看身子,又送了好几坛药酒,这才把人送走。
    现如今除了要操心儿女的事,张信是彻底轻省下来,没事跑跑步、钓钓鱼、爬爬山,日子过得轻松惬意,也并不觉得无聊。
    给项子诚看过后,确定是身体亏损问题,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病症后,张信也就放心让他和二丫相处,培养感情。
    平淡如水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院试已过,章永平不待放榜就回来了,不过在半路上就收到消息了,落榜了。
    回来拜访张信家,自觉挺没脸见人的,告罪道:“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刘氏安慰道:“没事,这科考本来就不容易,哪能一次就中,你还年轻,再考就是了。”
    “就是,我堂大伯不就考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他取中。”二丫也安慰道。
    刘氏眼神警告了下二丫,道:“别乱说话,要是让那边听见了,非跟闹起来不可。”
    “我才不怕他们呢。”二丫撇嘴道。
    看着他那垂头丧气地模样,张信也不好再多加指责:“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认真努力过就行。”
    “我会努力的。”章永平看着大丫保证道,至于保证能考上,却是不敢放言,只心里下定决心。
    大丫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张信招呼道:“这会也不早了,咱们先吃中饭吧,正好尝尝我早上钓的鱼。”
    摆好饭菜,三丫在外头玩闹回来了,然后就开饭了。红烧鱼,鲫鱼豆腐汤,香菇滑鸡,蒜蓉白菜,糖醋排骨,韭菜炒蛋满满摆了一桌。
    章永平这一趟下来,身子消瘦不少,刘氏不时往他碗里夹菜,直吃得他肚子鼓鼓的,张信也让他喝了好些药酒。
    饭后,章永平直打饱嗝。
    刘氏笑道:“婉慧你陪永平到院子里逛逛,消消食。”
    如今二人已经定亲,倒是不用看得这么紧,也就没让人跟着。
    “对不起,都怪我没用,要是我考上的话,如今就能迎你进门了。”走远了些,章永平突然开口道。
    大丫扔下路边扯的树叶子,道:“说得我好像很着急嫁给你似的。”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我着急娶你。”章永平急忙道。
    大丫哼了声,然后噗呲笑了出来。
    章永平反应过来,也跟着傻笑。
    又走了几步,大丫正色道:“其实我并不在意你身上有没有功名,顺其自然就好,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以前我家日子并不好过,吃不好穿不暖,生病了也是硬熬过来的,所以对我来说,现在的日子,就已经是奢望了。”
    不待章永平接话,大丫接着道:“我并不贪心,只要日子平平安安就好。不要求你一定要金榜题名,为官做宰,替我挣诰命;也不要求你富甲天下,让我每天穿金戴银。所以,你也不用太过强求,为难自己。”
    “婉慧。”章永平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大丫,道:“我不为难的,就是委屈了你。”
    大丫忙挣脱开来,羞红了脸跑开:“你...我不理你了。”
    章永平追了过去,连连认错,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经大丫一番话,章永平总算是看开了,本来他开始努力向学,就是为了向大丫证明自己。至于童氏的威胁,章永平要是认真对待,之前也就不会逃学了,哪里就真的非要考取了功名才肯让他成亲,不过管得严倒是真的。
    章永平回来没几天,张文也回来了,垂头丧气的,村里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张家那头确是无语凝噎,一片惨淡。
    然而日子还得向前看,大郎的婚事耽误不得,之前因着张文科考从开春拖到现在,如今趁着尚未夏收,得赶紧办起来。
    张信收到邀请,倒也拒绝,应了下来。
    “怎么?还有事?”看着通知完还赖着不肯走的张文,张信皱眉道。
    张文舔着脸道:“这不大郎要成亲了,家里有些铺排不开,就想着...”
    “借银子是吧。”不待张文说话,张信接话道。
    张文笑了笑,张信道:“不借。”
    张文忙道:“爹说了会还的。”
    张信冷笑:“是吗?那之前在府城里从我这借的银子呢,回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们还。”
    “这不是家里困难嘛。”张文苦着脸,然后又接着劝道:“虽说咱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可在外人看来,咱们还是一体的,女方是韩记布庄的,咱们怎么说也不能失礼不是,若是办得寒碜,你脸上也没光啊。再怎么说庭跃也是你侄子,好歹看顾下小辈的脸面,借我些应应急。”
    张文显然是有备而来,一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张信思虑了下,道:“这钱,我可以借。”
    “我还没说完呢。”打断张文那张猪头笑脸,张信接着道:“不过地里的收成除却了剩下自家吃的都归我。我会让何叔估个价,然后把银子给你。”
    “这...这怎么可以?”张文没想到张信竟让他用粮食抵押。
    张信道:“这怎么不可以。反正要从我借银子,就得立字据把地里的粮食抵押给我,不然就算了。”
    张信也没闲情在这跟他扯皮,说完让他回去考虑,叫何叔送客。
    若非看在庭跃的面上,张信才懒得管他们。
    尽管万般不愿,张文还是立下了字据,从张信这借了十两银子。为此,张家可是大大闹了一场,张信却是不理会。
    有了银子,庭跃成亲的排场倒也还过得去,起码比一般农户要好上不少。张信领着一家子也到场坐了会,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回家去了,实在受不了王氏那一副晚娘脸。
    次日,新人敬茶,庭跃夫妻俩也过来给张信两口子见礼,张信看庭跃还算顺眼,也没有给脸色看,给了不算丰厚的见面礼,然后就不冷不热地打发他们走了。
    时间来到七月下旬,张信不给张家反应的机会,就让家里的佃户把他家几亩地的粮食给收了,只留五石给他们嚼用。
    刚忙过夏收,沈福又来信了,说战事已了,他就快回来了。
    霖州折腾了快三年了,总算是平定了,张信猜想是那三皇子无能,这不他年前赶回去争皇位,这会霖州就平叛了,幸好他没当上皇帝。当然这都是张信无聊瞎想的,至于事实如何,谁在乎呢,反正沈福终于要回来了。
    二丫接到消息很是高兴,吴婶更是乐开了怀,这些日子她见二丫和项子诚和睦相处,真真是没睡过一夜安稳觉,心里忐忑难安,如今好了,总算是快回来了。
    项子诚与二丫的相处确实和睦,但却和睦过头了,进展还不如和张信来得快,好歹两爷们不时下下棋,钓钓鱼的,还有得聊。
    经过灵泉水几个月的滋养,项子诚的身子骨是一日比一日见好,喜得项母眉开眼笑的,对二丫这未进门媳妇的满意度从三分升到了七分。
    “家里的粮食都托人收齐整了,咱们寻个好日子就上门提亲吧,你这年纪也不小了。”项母接过项子诚从张信家里钓回来的鱼道。
    项子诚犹豫道:“这...我还得问过昕...张家才行。”
    项母笑道:“这哪还用得着问,他们肯定是同意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到时候等娘的好消息就成。”
    在项母看来,这事十拿九稳,就自家儿子不开窍,别人不提,自己也不知道开口,还好有她帮着张罗。
    项子诚张了张嘴,到底没开口阻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昕昕相处的时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但他又说不上来,而后只能归咎于女儿家害羞守礼。
    八月初五,宜嫁娶,项母早早地便让媒婆上张信去提亲,为表隆重,聘礼凑足了十台,都是些有分量的,丝毫没有注水。
    张信看着那一台台聘礼,不由问道:“花媒婆,您这是?”
    花媒婆笑道:“张老爷,我这儿给您道喜了,这是项秀才家的聘礼,让我来你家提亲呢。我当初就觉得他和二小姐般配来着。”
    张信对项子诚是没意见的,虽说有些突然,不过想到他年纪也不小了,也就了然了。不过这事还得问过二丫再做决定。
    让花媒婆在厅堂上稍息片刻,张信两口子到房里找二丫问话:“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亲事你要不要应?”
    二丫垂头道:“我不知道。”
    刘氏着急道:“怎么还不知道,这相处也有段日子了,我看子诚就挺不错的。”
    张信拍了拍刘氏的手,对二丫道:“子诚确实是个好的,不过这事还得看你,毕竟以后是你俩一起过日子。”
    二丫纠结万分之际,何叔闯了进来,高兴道:“大福回来了。”
    “大福哥回来啦。”不知为何,二丫心里松了口气,忙跑了出去。
    这会张信和刘氏也不着急追问二丫了,也赶紧迎了出去。
    门前吴婶见到沈福,就是一阵拍打:“你个臭小子,舍得回来了。”
    “奶奶。”沈福红着眼眶跪下给吴婶磕了个响头。
    吴婶泣不成声,忙把他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人都瘦一圈了,也黑了不少,可得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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