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林南蔷重重地咳嗽起来。苏氏的神色一凌,道:“若是这么说,她人更是不能留!她心里若是存了对毅勇侯府的恨,指不定就是要害南蔷的,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如何能留!”
    “二嫂话也在理……”左映寒迟疑道:“就是怕送走了秦艽,二爷又犯起病来,先前他的失心疯就还未痊愈,若是再遭一次打击……大嫂是太医,她懂得比我多。”
    左映寒直接将话推到了玉珺身上。玉珺一直坐在一旁闷声不说话,见状笑道:“不瞒大家说,我是运气好,得了这么个太医的职务,失心疯我倒当真不懂。若是要弄明白,还是问问张太医好。”
    几个人你来我往,看得长公主神色越发凝重,好在姚黄领了秦艽过来,站在屋外通禀了声。打了帘子后,让众人意外的是,李善远先行走了进来,
    玉珺几日不见李善远,李善远的精神确然好了许多,进了门来,小心翼翼地护着秦艽,同众人见了礼,他又将秦艽护在身后,道:“母亲唤小七过来是为了什么?母亲答应过儿子,不再赶走小七的!”
    “二爷您别紧张,长公主只是唤小七过来说几句体己话。”秦艽温婉地笑着,又推了把李善远,低声道:“你瞧,几位奶奶都在呢,这一屋子女人说悄悄话,您在这多不合适啊!”
    李善远呆着不肯走,一眼瞧见了玉珺,眼前一亮,上前道:“大嫂,这里头我最信你,你替我护着小七!”他说着就将秦艽推到玉珺跟前,玉珺哭笑不得,只得应道:“你放心,小七跑不了,你先去吧。”
    李善远这才放心,又叮嘱道:“我在外头等你,有事你喊我。”
    苏氏的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瞧着秦艽,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玉珺那日匆匆见了秦艽一面,当时并未仔细观察她,眼下定睛一看,她这个替身演的倒是不错,衣裳举止渐渐都有了柳萋萋的模样,大约是李媛走了什么门路,说是刺配三千里,可是那刺配之处却不在秦艽的脸上,而是在她的耳垂后头,曾经刺的字此刻焦糊成了一片,旁人若是看得不仔细,大约只会以为那是什么旧伤疤。
    玉珺哪里知道,秦艽对自己狠成了这样,大赦天下之日,她就亲自用火钳子把那刺配的字给烫糊了。
    等李善远转了个身,秦艽顺势跪了下来,诚恳道:“长公主、各位奶奶,秦艽知道各位肯定都知道秦艽的身份。秦艽从前犯过错,可是秦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往后,秦艽只想好好地活着,尽心尽力服侍二爷,等二爷身子大好,各位就是让我去庄子里种田,去当个杂役,秦艽都愿意。秦艽只有一个要求,别赶秦艽走!”
    “娇娇你是糊涂了么!”林南蔷拦她都拦不住,“你是我的亲表妹,我如何能看你这样作践自己!”
    秦艽重重地磕头道:“秦艽从前犯过错,自此再没脸打着毅勇侯府的名义活着。那日回到京师,秦艽就想明白了,往后没有秦艽,阴差阳错地进了定国公府,秦艽虽也意外,后来却想明白了,或许这都是命里注定,让我服侍表姐和大奶奶,赎我过去的罪!往后表姐只当从未有过秦艽这个表妹,只当秦艽是府里一个普通的下人吧,唯有如此,秦艽才觉能洗清身上的罪孽。”
    “小七,你好了么?”屋子外李善远不停催促着,秦艽回过头,不安地看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候着吧。”秦艽赶忙起身出去,长公主对林南蔷道:“你也瞧见了,远哥儿这会离不开她。前几日我也问过秦艽的意思,她也是铁了心不回毅勇侯府,我们如何劝说她都不肯,我也想同你打个商量,不若这样,让她暂且在府里住下,一来让她帮着照顾远哥儿,二来也让你们姐妹二人好好说说话,化解化解。我们把她当客,不当仆,等远哥儿病情有好转,再做打算,如何?”
    林南蔷的嘴张了又合,长公主见她还有话说,脸色顿时放了下来道:“还是你对母亲不放心?执意要让她回到毅勇侯府去?总不能真如应寒所说,你当真有什么顾忌吧?”
    林南蔷只怕自己说多了惹长公主怀疑,只得硬着头皮道:“有母亲做主,自然是最好。表妹能在咱们府里住,总比还在外头奔波好。我回头就派人去一趟毅勇侯府,跟我娘说清缘由。”
    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大家瞧着她面色有些乏了,一并告了退。出了门,正好瞧见李善远面如春花一般灿烂地笑着替秦艽簪花,秦艽也是一副娇羞的模样,苏氏的嘴角气的都快抖起来,半晌“呸”了一声。
    迎面走来郑世宁,见了众人行了礼,郑世宁对玉珺笑道:“我母亲新得了些上好的锦缎,特意让我送一些来与长公主,一会我再去找你。”
    玉珺点了点头,郑世宁也往里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李善远,再看看一旁的秦艽,不由得“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秦小姐么,你怎么在这儿?”
    李善远在一旁反驳道:“世宁表妹,你眼神不大好,这不是什么秦艽,这是我的小七!柳萋萋!”
    “柳萋萋?”郑世宁顿了顿,忍不住笑道:“是我的眼神不好。不过这位姑娘长得可真像林奶奶的表妹。哦对了,左奶奶前几日是和柳姑娘在丰年食府吃饭么?天字一号房?我那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当时我还想呢,你怎么能和秦小姐在一块……只怕我是认错了人,当时也是这位柳姑娘在?”
    一句话落下,左映寒的脸色大变,连忙道:“郡主怕是认错人了。我近日来不曾去过丰年食府。”
    “这样啊……”郑世宁笑着对玉珺道,“回头我可要找你要几副治眼疾的方子,两个大活人,我竟然还能全认错了!”
    她说完,云淡风轻地走了,左映寒愣在原地,只觉得身边全是刺人的眼神,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一边是林南蔷,一边是苏氏。
    作者有话要说:郑世宁真是个好姑娘啊,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能迎娶她过门呐~~
    第99章 3...
    左映寒打了个寒颤,正想随意找了个托辞逃走,苏氏一把抓住她道:“好啊,竟然真是你!你随我去见母亲,跟我说个清楚!”苏氏面色通红,手上也用了狠劲,左映寒挣脱不过,哀求道:“二嫂,你误会我了,郡主见到的人当真不是我。三爷也可以替我作证。您还不知道我么,我一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呀!”
    “事已至此你还敢狡辩!”苏氏不肯放手,一旁的李善远此刻却是回了神来,上前冷着脸道:“你做什么这样抓着左弟妹的手!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没得让丫鬟们看了笑话。快放手,随我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拉苏氏,左映寒得了机会,赶忙道:“二嫂你在气头上我不同你计较,你回头好好想想,我拉她进来又有什么好处!怎么可能是我呢!二爷可是三爷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啊!”
    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假做头晕,身边的丫鬟芦苇见状,赶忙扶着她匆匆离开。
    林南蔷心里再恨左映寒,眼下也不敢发作,站在一旁瞧着秦艽,面色越发白了,不多时,也借口身体不适回院子里去了。
    苏氏气得直哆嗦,奈何李善远抓着她,她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左映寒走远,她红着脸对玉珺道:“大嫂,是我不对,我着实没想到是她!那日我气昏了头才会怀疑你们,我这就去同母亲说,让她把周姨娘接回来!”
    玉珺摇摇头道:“姨娘既已经走了,就让她在外面吧。好在老天爷长脸,还了我和大爷的清白。”她叹了口气,看看秦艽,又看了看林南蔷,意味深长道:“你自个儿当心些。”
    她说着便走了,西竹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回了院子才气呼呼道:“二奶奶和左奶奶这样诬陷大爷和您,您好不容易抓着机会了,为什么不把他们拉到长公主跟前说个明白!”
    “大奶奶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静巧劝她道,“世宁郡主一向站在咱们这边,奶奶不说,不还有她么!花从郡主嘴里说出来,自然比奶奶说的,更让长公主信服。”
    玉珺但笑不语,也没过多久,郑世宁果然到她院子里,愤愤不平道:“我把那日见着左映寒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长公主,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可气死我了!”
    “早就料到了!”玉珺哈哈大笑,长公主大约许久之前就已经动了要送走周姨娘的念头,眼下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不管郑世宁说的是不是事实,她偶不愿意承认,否则就是打自己的嘴巴。看今日情形,长公主必然也是怀疑秦艽的动机。左映寒和苏氏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原因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李善远——李善远这一时半会确实离不开秦艽,为了他,长公主也会让秦艽留下来。更何况,以玉珺看来,长公主的骨子里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自信,秦艽又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弱势,这样一个软弱无依的人,在长公主的眼里控制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玉珺想起上一世的最后秦艽那样春风得意的样子,若是长公主曾经见过,不知道会不会预见到留下她的后果,将来又会不会后悔?
    “那周姨娘不是白走了啊!”郑世宁气道。
    “不会!”玉珺笑道:“你这一说,不是还了我和大爷的清白么?同样,也让长公主明白,对这世子之位有心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三房。”
    郑世宁仍旧气不过,玉珺将手覆在她手上,宽慰道:“你别气了,这时候该着急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长公主!”
    她的眼神越过窗子,落在窗外院子里的榕树之上,繁盛的大树上,不知何时生了虫,正一点点从里腐败到了外头。
    ******
    “小周!”宣慈长公主午睡时,从梦中惊醒过来。没到春末夏初换季之时,她的头风就会发作,每每痛起来都让她痛不欲生。好在有周姨娘在她身边,她有一门推拿的好手艺,每次她头风发作时,都靠周姨娘推拿,才好上许多。
    这一次痛袭上来,她有些吃不消,正要开口,却恍然发现,周姨娘前几日就已经被她送走了。
    “走了……”宣慈长公主自言自语着,恍惚想起来,周姨娘不知道已经跟在她身边多少年了。这数字,连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送她走时,宣慈长公主甚至想过,国公爷定然会同她面红耳赤一番,至少也该过问两句,没想到他却是愣了一愣,道:“后宅之事,都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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