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橘十月底就熟透了。喜儿为了跟柿子错开,种的是十一月中旬开始摘,可以放到除夕的晚橘。以防此地不够湿润温暖, 种出的橘子有苦涩味, 喜儿浇了不少稀释后的玉佛空间水。
    去年每棵树上只结零星几个。今年每棵树都有几十个。钟子孟和沈伊人见泛黄的极少,就挑泛黄的摘下来留自家吃。过十天半月多数橘子黄了再摘了卖。
    先前沈伊人跟钟子孟聊鸡鸭鹅时忘了橘子快熟了。钟子孟算着时间能赶上周掌柜过来拉柿饼,就同沈伊人商议, 给高明和青雀摘一筐。
    沈伊人点头:“这事得跟喜儿说一声。”
    “必须的。”钟子孟听到脚步声把余下的话咽回去,递给陈冬日一个橘子, 叫他尝尝味道如何。
    陈家以前找人打听过,钟家果园里的石榴籽如宝石,柿子摘下来可以直接吃等等。陈冬日很好奇橘子是不是也很好吃, 难得没推辞。一掰两半,皮薄多汁, 橘子肉也跟宝石似的,拿近一点还能闻到橘子的清香,陈冬日迫不及待塞嘴里。
    陈冬日跟梁秀才明显不是一路人。梁秀才话不多, 那是瞧不上钟家。陈冬日是真本分。钟子孟对这样的人最是宽容,笑着提醒他慢点。
    陈冬日意识到自己跟几辈子没吃过橘子似的, 羞的脸发烫。
    钟子孟假装没看见:“甜吗?”
    陈冬日点头:“不止甜,籽也小。”
    钟子孟又给他一个。陈冬日不好意思伸手,就说刚吃过饭不渴也不饿。钟子孟放篮子里拎回去。
    到家沈伊人拿下来五六个,剩下的连同篮子送西屋。有为看到橘子跳起来:“熟了?”
    沈伊人:“我吃着有一点点酸。你姐夫和你爹说正好。”
    有为伸手拿两个,习惯性给舅母一个:“我尝尝。”
    喜儿把橘子一掰两半,一半她吃,一半给二郎。金宝看到她的动作,也拿一个掰两半,跟铁柱一人一半。
    二郎看到金宝的动作很是欣慰,等他吃完又拿两个,给他和铁柱一人一个。喜儿的吃完也拿两个,她和有为一人一个,然后把剩下半篮橘子放她屋里。
    有为知道舅母此举不是留她自己吃,而是不希望来串门的邻居看到,比如一天能来他们家八次的村正。
    话又说回来,因为陈冬日入赘,所以礼节方面就比照喜儿。
    翌日清晨,钟子孟给女婿收拾十斤白面,十斤白米,一小篮十来个橘子,又拿十个白面馒头,十个肉包子,以及二十个变蛋,叫陈冬日赶着驴车拉着小薇去陈家。
    东西看似不多,放车上有一小堆。饶是陈冬日兄嫂有心理准备,看到面是白面米是白米依然慌了神,连声说道:“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左右邻居羡慕的眼睛都酸了。
    小薇和陈冬日跟着兄嫂进去,左右邻居在外面三三两两聚到一起,说钟家有钱,说陈冬日运气好,紧接着又懊恼,早知道叫自家儿子入赘了云云。
    殊不知陈家长兄看到这些东西也怕弟弟在钟家受委屈。他给妻子使个眼色,陈冬日嫂子拉着小薇话家常,他叫弟弟跟他出去把驴车赶进院,其实趁机问弟弟小薇的舅舅舅母秉性如何。
    送亲的四人回来就对陈冬日兄长说小薇舅母缺心眼,吃饭不顾人,看起来不好相处。
    陈冬日这两日也担心这点。然而他不主动跟喜儿说话,喜儿能当家里没他这号人。陈冬日没觉着被无视,反而因此自在不少:“舅母跟小孩似的,不跟她抢吃的喝的,她脾气很好。听村里人说舅舅以前在长安贵人家中当护卫。我总觉着不像。谁家护卫能文能武,一手字也极好。”
    陈家兄长思索道:“写字不难,写好难。听说文房四宝很贵。什么人家舍得给护卫准备文房四宝。就算他月钱多可以自己买,也得有时间才行。”
    陈冬日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小薇怎么说?”
    陈冬日:“小薇也不清楚她舅以前在长安做什么。我也没听他们提过长安。”
    “你岳父岳母?”
    陈冬日点头:“这几天有为也没提过。”
    “左右不是什么坏事。”陈冬日兄长放心下来,“听起来她舅是个君子?”
    陈冬日:“其他时候还好,但一碰到跟舅母有关的事,他,就像昏君。我岳母没少偷偷翻白眼。”
    他兄长好笑:“你这话说的,那是他妻子,不帮她帮谁?”
    陈冬日挠挠头:“说是这样说,可我总觉着舅母吃东西不管别人这点就是她舅惯的。”
    “这话回去千万不能说。你岳父岳母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小薇舅舅出钱修的。”
    陈冬日:“我知道。对了,小薇说钟家那片果林是她舅母的。平时也是她舅母亲自打理。她和我岳父岳母就帮舅母薅草或捡捡地里的石子。”
    “传言是真的?那变蛋呢?”
    陈冬日:“变蛋生意也是她舅母谈的。全家只有舅母知道变蛋配方。”
    陈家兄长张了张口:“她——她不是缺心眼吗?”
    “缺心眼不等于傻啊。”陈冬日这几日算看明白了,“人情来往方面缺根筋,其他方面鬼精鬼精。这是我岳母原话。小薇也说舅母很聪明,她有时都忍不住怀疑舅母装傻。”
    陈家兄长顿时觉着此话好笑:“谁装傻能装二十多年?”
    陈冬日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
    “进去吧。”陈家兄长彻底放心下来。
    午饭后陈家兄长就催弟弟弟媳回去。他倒不担心钟子孟和沈伊人怀疑他弟一去不回,而是怕清河村村民乱嚼舌根。
    小薇和陈冬日到家把驴拴门外树上车送屋里,就去东屋帮忙。
    如今二人搬去新房,小薇先前住的东屋空出来,今早沈伊人就叫钟子孟和泥刷墙。陈冬日听到这话就说等他回来再弄。
    陈冬日和小薇走后沈伊人和钟子孟把房间打扫干净,就去河边拉一车土。下午,沈伊人和泥,小薇往屋里拎,钟子孟和陈冬日一个时辰就把墙抹一遍。
    二郎本想帮忙,喜儿一把拉住他,低声说:“叫外甥女婿干。”
    陈冬日不会抹墙,他负责把泥糊墙上,钟子孟跟在他后面抹平抹匀。喜儿倚着门框凉凉道:“外甥女婿,你哥没教过你吗?”
    陈冬日羞愧地点头:“没来得及教。不过爹教我也一样。”
    态度不错!喜儿微微颔首:“好好干。”说完就叫二郎跟她走。
    小薇忍不住问:“又干嘛去?”
    “你管我?”
    小薇闭嘴,拎着盛满稀泥的通进屋。
    喜儿拉着二郎到西屋拿一串铜钱。二郎看一下天色,劝她明日再去。喜儿白了他一眼:“笨!”
    “不去县城?”
    喜儿:“姐姐说有为大了,东屋晾干就叫有为搬过去。小薇的东西全挪走,东屋还剩什么?”
    只剩四面墙。沈二郎懂了,接过一贯铜钱,朝老木匠家走去。
    老木匠家有好木材,二郎叫他可着一贯钱做两张床。木料是老木匠在山上找的,不好收他那么多钱,只要三成。二郎给他五百文,请他用边角料做两个矮柜子,再做两书案。无需雕花,干净光滑无倒刺便可。
    不用雕花做起来很快。钟家杀年猪前老木匠就把二郎要的东西做好了。
    两张床送到钟家,陈冬日奇怪小舅子一个人要两张床做什么。陈冬日不好问岳父岳母,又不敢靠近看起来深不可测的舅舅和藏不住话的舅母,就把小舅子拉到一旁问他一个人两张床怎么睡。
    有为:“给高明和青雀准备的。”
    “舅舅当护卫的那家贵人之子吗?他们今年还来吗?”
    有为:“不知道。高明说他得跟父亲学处理家里的事。我去问问舅舅?”
    “不用。”陈冬日赶忙拉住他,“来不来过了年就知道了。”
    有为点头:“不来高明和青雀会提前说的。姐夫去过长安吗?”
    “没进去过。想去长安?”
    有为:“有点好奇。”
    “跟舅舅说一声?”
    有为想了想:“我去问问舅舅。”
    二郎听到外甥想去长安看看,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有为睁大眼睛:“舅舅同意了?”
    “长安又不是龙潭虎穴,舅舅去得你去不得?”
    有为跳起来抱住舅舅。
    二郎慌忙接住他:“小心!”
    有为从他身上下来,眼角余光看到金宝跑过来:“舅舅,我小侄儿也想去呢?”
    二郎捏住他的鼻子:“金宝什么时候说过他想去长安?”
    “舅舅!”长安离安阳不远,但在有为心里长安远在天边,他想找个伴儿。
    二郎:“去也行,但你们不能跟我去高明和青雀家。”
    “为什么?”
    二郎半真半假道:“舅舅的仇人还活着。不能叫他们看到你俩跟我在一起。”
    有为心说,你就骗我吧。忽然想到高明姓“长孙”,长孙家的仇人不就是前太子和齐王的人。有为听他父亲说过,村里人也说过,当今没动他兄弟的人。前太子心腹魏征向天子俯首称臣,其他人可不好说。
    有为:“那我们在哪儿等你啊?”
    二郎问他可还记得敬德。有为眼中一亮:“我差点忘了。”
    金宝三两步到跟前:“说什么呢?”
    有为低声说:“舅舅,敬德就是尉迟敬德,话本里的尉迟恭吧?”
    金宝张大嘴巴,有为赶在他出声前捂住他的嘴。二郎失笑:“聪明了?”
    金宝点头表示他小点声。有为松手,金宝忙问:“那个常跟周掌柜一起来的,很贪吃的那个又是谁?”
    有为:“高明和青雀的舅舅。没什么名气,不用管他。”
    二郎轻咳一声,好奇这俩小子知道多少:“你俩知道高明和青雀的舅舅姓什么叫什么吗?”
    “你知道吗?”有为反问。
    二郎确定外甥不知道:“先说你怎么想到敬德乃尉迟敬德。”
    有为:“你跟敬德以前是同僚,高明又叫你叔叔,高明父亲肯定也认识敬德。长孙无忌只认识一个敬德就是尉迟敬德啊。”
    二郎哑然,高明这小子竟然说自己姓长孙吗。那他俩的舅舅还真是“无名之辈”。
    第101章 各为其主
    二郎胡扯他跟高明的舅舅不熟, 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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