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西域小国车师尉都国从西南方向攻过来了!”
    楼音心想去去西域小国何足挂齿,可看几位大臣的面色明显情形不妙,“情势如何?”
    齐丞相额头上冷汗直流,白花花的胡子一飘一飘的,“那车师尉都国原本相安无事,虽一直有异心却无力侵犯朝,即便偶尔有动作也很快被西边戍军压制下去,可刚刚卒子来报,那车师尉都国突然大势来犯我朝,我朝竟出现难以抵挡之势头!”
    “荒谬!”楼音一下子又惊又气,直指下方,“西南戍边将士居然连车师尉都国也抵抗不了,荒谬!”
    “皇上息怒!”齐丞相鞠了一躬,声音里都带了恐惧,“那车师尉都国虽人少兵若,可他们居然发明了一种□□,制作的神秘武器如同鬼魅一般,一开火便能远程爆炸,令我朝将士死伤无数!皇上,这、这可大大的不妙啊!”
    “神秘武器?”楼音带着几丝疑虑,对着未曾听说过的武器持怀疑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丞相喘了几口粗气,他对着武器的了解也不多,仅仅从来报的卒子口中得知,只知道那武器杀伤力十足,敌方只要搬出几十架明目张胆地对着大梁军队开口,这方便毫无招架之力,“那车师尉都国突然造出的武器着实骇人,我朝闻所未闻,好好他们只是武器凶猛,但终究国小人少,我朝还能奋力抵抗,但若有朝一日车师尉都国人马壮大,到时候我朝便无力回天了!”
    齐丞相的几句话说得楼音冷汗直冒,而桌子下方还藏着一个人让她更是心烦意乱,她沉吟一时,说道:“各位且先退下,朕立马召集朝中各臣连夜议事。”
    几位老臣们面面相觑,耳语几句后退了出去。
    楼音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听见一阵窸窣之声,她低下头,看见季翊站了起来。
    “让堂堂周皇屈尊藏在桌子底下,真是委屈了。”楼音此时脑海里如同绷着一根弦,说话也不经意又刻薄了起来,“边关将士处于为难之中,朕却在这里……”
    她顿住,抬头去看季翊,“车师尉都国处于大梁西南,与周国相距不远,既然来犯大梁,也免不得对周国虎视眈眈。”
    说道这里,又想到一处关键:“这车师尉都国之事,在前一世可有出现,你如何应对的?”
    看着楼音满怀希冀的眼神,季翊无奈摇头,“这一世许多轨迹已经发生了转变你不曾发现吗?前一世,乃至我登基后的十年,都不曾发生此事。”
    楼音又叹一声,无言以对,“那你还有心思乔装打扮来大梁?”
    季翊揉着酸痛的脖子,以一贯淡漠的语气说道:“我在周国是什么情形你难道不知?”
    楼音笑着叹气,“你若真的甘心屈尊于你师父之下,你就不是季翊了。”
    “是呀。”季翊伸展着双臂,活动开了肢体才说道,“所以我要即刻赶回周国了。”
    他回首抚上楼音的脸颊,柔声说道:“阿音,等我。”
    楼音看着她,久久不发一语。这一晚似乎与前一世的那几个夜晚无异,只是男女意浓时的结合,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季翊要她等她,似乎是一个结果一般。
    “季翊。”楼音很少叫他的名字,每次一叫,都是两人关系达到危险边缘之时,“你可曾真的意识到,我与你之间隔的不只是身份鸿沟,还有千山万水的距离。”
    这样的话已经是楼音今晚第二次强调了,季翊他单手撑在楼音面前的案桌上,一手扣着楼音的下颌,“当初是你主动打开我的心扉,如今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重重阻碍,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是抱着戏耍的态度接近我?”
    楼音下意识地摇头,季翊突然笑了,眼里的光芒能照亮这昏暗的御雄殿,“既然你不是抱着戏耍的态度,那我便遇山劈山,遇海填海,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
    夜半月明,御雄殿里站满了所有中央朝廷大臣,各个互相低语着,对于车师尉都国的神秘武器众说纷纭,却无人能真正说出个所以然来。
    楼音已经坐了半晌,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心里怒火蹿起,“那车师尉都国到底使用了什么武器!”
    内阁大学士被众人推了出来,扶了扶头上的官帽后说道:“回皇上,臣等都看了边关传回的羽书,上面描绘的武器着实是头一回出现,老臣虽不才,但也博览了古今兵书,从未见过有记载如此武器的。”
    御林军统领王大人也站出来补充道:“此武器杀伤力十足,喷射出的东西能炸死将士半百,而我军拿着刀剑根本无法近身,这、着实……”
    楼音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意思是,就眼睁睁看着车师尉都国日益壮大,吞并我大梁吗?”
    下面一阵哗然,但确实束手无策,没人能说出个可应对的对策来。
    “皇上。”这时,站在楼音身后的席沉走到御前,说道,“那车师尉都国的武器既然如此厉害,那既能为他用,也能为我大梁所用。臣愿带锦衣卫的精锐部队前往车师尉都国,偷取那武器的制作工艺。”
    楼音却是摇头,“师夷长技以制夷已经来不及,能不能得到他们的制作工艺还为一说,即便得到了,待大梁制作出来之时,恐怕为时已晚。”
    一时间,御雄殿又陷入沉默。中央大臣各个愁眉不展,恨不得立刻变出能压制车师尉都国的东西来。
    “罢了。”楼音看夜色实在太晚,再这么僵持下去也没个结果,便说道,“各位都先回府,让府中谋士一同出谋划策,明日再议。”
    大臣们尽数离去,最后偌大的御雄殿只剩楼音一人,回了寝宫以后已经申时了,款冬姑姑安排宫女们进来服饰楼音就寝,她在温水盆里洗着手,渐渐就出了神,不知不觉水都凉了。
    而银盆似的月亮还挂在树梢,明明该是花好月圆的夜晚,整个京都却笼罩着一股压抑之气。
    山雨欲来,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喘。
    换了寝衣,楼音在床上坐着,抱膝看着窗外明月,听着呼呼的风声,难以入眠。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大梁真的毁在她的手里,如何面对楼氏的列祖列宗。可如今面对的难题确实是她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天灾能治,而这种*让她只觉无心无力。
    车师尉都国是她这一世生命轨迹中最大的偏差,不曾听闻的武器让敌国排山倒海般侵犯而来,超出所有人认知的武器打得大梁一个措手不及,而本就缺乏战将的大梁不知能抗住多久。
    一夜无眠,直到酉时一刻款冬姑姑进来时看见楼音依然坐在床头,睁眼到天明。
    “皇上……”款冬姑姑心里有千万句宽慰的话想讲,但是看到楼音忧思的面孔,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用,“酉时到了,该上朝了。”
    楼音木然点头,连早膳都没用便去了御雄殿。
    而群臣商议的结果与昨晚无异,对车师尉都国的武器一无所知,各个一筹莫展。
    甚至接连一个月,边关的羽书传得越来越频繁,但京都这样也是无计可施,除了不停加派兵力以外无计可施。
    车师尉都国如今国力甚微,大梁还能抵抗住,但一旦他们将武器的威力放大,楼音不知大梁还能支撑多久。
    这些日子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车师尉都国同时也在进宫周国。听到这个消息楼音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曾想到车师尉都国目光如此短浅,得了厉害的武器便想着大杀三方。若车师尉都国集中力量攻打大梁或者周国任何一方,三两年之内说不定都能吞下国土,但贪心不足的他们想着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倒是让楼音和周国双方都有了喘息之气。
    面对这样的情形,席沉再次请命前往车师尉都国,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如果能拿到车师尉都国制造武器的秘艺,还有一线希望能与之抵抗。与群臣商议之后,楼音终是同意了让席沉带人潜入车师尉都国。
    这是这一次的任务比以前的任何行动都危险,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楼音给席沉挑选了锦衣卫中最精锐的人选,以配合他行动。
    临行在即,一向话多的枝枝倒是默默跟在楼音身后,憋红了眼眶也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席沉要上马了,她才扯住席沉的袖子,说道:“你要记住,保住自己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平安归来。”
    楼音看了枝枝一眼,心里有难以难说的感觉。既然她决意派席沉去完成这项任务,即便她不明说,席沉也明白,要么带着她要的东西回来,要么长眠于车师尉都国。这是国家危难之时一个将士的使命,若每一位上战场的将士都抱着活命回家的心态,国家早已不复存在。
    楼音轻拍席沉的肩膀,“你且放心前去,京都里的人,朕会替你照应好。”
    作为锦衣卫千户,席沉本就出身于世家大族,家人自是不需要楼音的刻意照拂,所以她此话意在御雄殿里那个不起眼的御前宫女。
    席沉领会了楼音的意思,无言其他,勒马前行。
    *
    边关战事让楼音接下来的日子一刻也不得放松,整个皇宫都缩减用度来填充军饷以备不时之需,皇帝都这样了,文武百官更是不敢大鱼大肉,且不说花酒了,连东市的酒楼都不敢再踏足。
    有些平头百姓知道了风声,只觉朝不保夕,各个都盘算着后头的日子。
    这样一来,整个京都都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气氛中。
    若说京都里最安乐的净土,唯有秋月山庄了吧。太上皇这些日子身体越发不好了,楼音刻意隐瞒了这些消息,只让他安心养着身子。
    山庄内,太上皇正逗弄着金丝雀,看见楼音来了,提着鸟笼摇摇晃晃地走向她,“阿音来了?”
    楼音替他拿着鸟笼,交给了身后的款冬,抬手去扶住了她的父皇,“父皇近日好些了吗?”
    “嗯。”太上皇点着头,眼角却依然有掩不去的哀伤,“好多了。”
    看着太上皇的神情,楼音突然有些后悔在自己如此心烦意乱之时来了秋月山庄。大半年过去了,她终于意识到她与太上皇之间关于楼辛的那道坎是过不去了。
    楼辛的事情虽说是自作孽,但她的父皇少不了责任。而父子俩已经刀剑相见时他却心软了,还对楼音杀了那个儿子耿耿于怀。
    明明知道,楼音和楼辛不可能共存于此江山的。
    但楼音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她杀了楼辛,太上皇只会心里介怀。如果楼辛杀了她,太上皇一定会让楼辛偿命的。
    “这只鸟儿父皇还喜欢吗?”楼音勉强露出笑容,试着以过去的方式与太上皇交流。
    “喜欢。”太上皇笑着说道,“阿音送的父皇都喜欢。”
    一时间,楼音沉默下来,找不到话说,太上皇也转身去逗弄另一个鸟笼里的鸟,嘴里“嘬嘬”作响。楼音第一次在父女俩之间体验到了尴尬的氛围,她云淡风轻地看着花草茂盛的秋月山庄,却局促地连手怎么放都不知道。
    两位主子不说话,下面的宫人们各个更是鸦雀无声。明明是鸟语花香,父慈子孝的场景,却压抑地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时,院子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楼音看了看,说道:“父皇还在吃丹药?”
    太上皇头也不回,嗯了一声,“每日与妙冠真人一同,倒能体验些道教的精髓了。”
    自从太上皇搬到秋月山庄,妙冠真人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待在金华殿,他回到了自己京都里的宅子,每日只来往与秋月山庄和自己府邸之间。
    说起来,楼音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妙冠真人了。
    而妙冠真人走近了见楼音在这里,倒是吃了一惊。他先对楼音行礼,再向太上皇问安。
    “来了?”太上皇的注意力从鸟儿身上转移到了妙冠真人身上,“今日皇帝来了,你便不用伺候着朕了。”
    妙冠真人说是,让身后弟子把今日带来的丹药交给太上皇身边的太监,说道:“那贫道便不多留了。”
    楼音没有说话,妙冠真人欲退下,但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脚步挪了半天也没挪动两步。
    “真人可是有事与父皇说?”楼音说道,打算避开留他们二人说话,妙冠真人却摇头,“贫道有事与皇上说。”
    “哦?”楼音看了一眼太上皇,后者笑着点头,“去吧,朕在这里继续与鸟雀为伴儿。”
    楼音走下台阶,往山庄假山前的亭子走去,妙冠真人也趋步跟上。
    七月流火,秋高气爽,但今日的天气却变幻多端。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却乌云密布,日光昏暗,楼音站在亭子里,问道:“真人有何事?”
    些许日子不见,妙冠真人的精神头似乎已经下去许多,但却有一些百岁老人该有的模样了。他皱着眉头,说道:“贫道近日也听说了车师尉都国的事情。”
    楼音原本是背对他的,听他这么说便转过身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京都里流言纷纷,贫道也去打听了一番车师尉都国那武器的事情,着实厉害,只是听着,却觉得似曾相识……”
    楼音一下子来了兴趣,“继续说。”
    妙冠真人点头,“贫道也找齐大人打听说,但是齐大人倒是没有什么意愿与贫道多说此时,只是草草描述了一下车师尉都国武器的威力,听说能远程爆炸,瞬间炸死数百将士。贫道不才,这些年来只一心炼丹,但十年前曾因火候把握不当,发生过一件惨案。”
    说道这里,许是想到了十年前的惨案,妙冠真人的嘴角都垂了下去,“那时贫道检查了炼丹房后便将守炉子的差事交给了徒儿,独自去山里采药。就在贫道走后不就,整个炼丹房突然爆炸,浩贞教建筑几乎毁于一旦,而贫道的徒儿也死伤数百,这在当时对浩贞教着实是个不小的打击,贫道那时几乎走投无路。”
    楼音似乎对此事隐隐约约有些影响,那时她还小,确实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但这几日贫道琢磨着,车师尉都国的武器威力,与那年炼丹房爆炸之相,着实有些相似。”他低着头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楼音双眼里亮起的光芒,“同样是爆炸,能炸毁建筑,杀人于一瞬间,只是比起那年的事故,车师尉都国武器的力量似乎还小了一些。”
    “真人……”楼音的心都快跳出喉咙了,“真人的意思是,车师尉都国的武器,巧合之下,或许与炼丹所用之物是同本同源?”
    妙冠真人摇头,“贫道只是有此猜测,却不敢断定,毕竟没有真真切切的见识过。”
    楼音的声音立刻拔高的两度,“那真人可否还原出当年炼丹房的事故?”
    “这……”妙冠真人的犹豫都摆在脸上了,“贫道后来也琢磨过当时出事的原因,知道大抵是炉火上的材料配比出了问题,后来更加仔细后便再也没有出过事。若要还原此事,太过于危险,稍不注意便能杀人无数,贫道……”
    “若真人能从当年的事故中提取出研制武器有利的方法,那……”楼音打断了妙冠真人的话,说道,“朝廷将为真人建祠立碑,我大梁将独尊浩贞教为国教。”
    只两个条件,就让妙冠真人心动不已。为了这两份荣誉,他甚至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贫道必竭尽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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