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把时间都花在数学?”
    我想了一下:“我觉得很难,但我很不甘心,就这样被它难住了,尤其别人觉得很容易的题,特别打击人”
    陈圭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噗嗤一下:“我就算叫你把时间别花在数学上你也不会听我的对吧?”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放弃它?”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你至少应该按时睡觉。”他拍了拍我的头:“走吧,爷爷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他刚才拍我头的动作显得如此自然,好像我们本来就已经这么熟了。
    刚才的面真是吃咸了,我还往里面加了两碟小菜,现在走一会儿就口干舌燥的。
    我拧开刚才那半瓶水,看了一眼陈圭,他走在我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目不斜视。
    然后我嘴巴贴着瓶口,准备把半瓶水快速喝光。
    喝到一半的时候陈圭扭头看了我一眼,可是他又立即把头扭回去了。
    我喝完半瓶水,把空瓶子咚地扔进垃圾桶,赶上陈圭的脚步。
    快到景区门口的时候,我犹豫了还是问出口:“陈圭,你是不是,快当哥哥了?”
    陈圭看了我一眼,才有一点笑意的脸突然又僵了一下:“嗯。”
    我不想多问了,也许我猜到今天陈圭闷闷不乐的原因。他或许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矛盾,但是我   没法对他说任何我理解他的话,也没办法安慰他。
    他不愿意告诉我,而我又无意间知道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底是怜悯他的。
    ☆、回城
    陈爷爷的车早就停在景区外了,我上去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他看到我和陈圭一起走出来,竟然也不惊讶,笑意盈盈,看来陈圭早就跟他报备过了。
    他夸我越来越漂亮,我赞他越活越年轻。
    送我回学校之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袋零食果冻之类的递给我。让我带回宿舍吃。
    我不能随便收人家东西,于是收下前假意推脱了一番。
    那天晚上睡觉前吃了一个陈爷爷买的甜滋滋的果冻,我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了。
    梦里突然回忆起一件事。
    初二下半个学期的时候,天气变得很热了。夏令营时间一到,每个班级都午睡。
    有次我在午睡的结束铃声之后去上厕所,经过陈圭他们教室的时候,听见他们班主任正在讲台上大声催班级同学们起床。
    “好了可以醒醒了,各位醒过来,去洗把脸,可以起来了!”
    他们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我一眼看见坐在窗户边上陈圭还趴在桌子上,头埋在双臂之间,一动不动。
    他们老师显然也看见了,拍着手大声叫着:“可以醒过来了,各位同学,去洗把脸马上上课了!”
    陈圭无动于衷。
    于是老师走到陈圭身边亲自推了推他的肩膀,看他还没醒,又推了推。
    再三推嚷吵闹之下,陈圭的肩膀先动了一下,整个人发出被推得哼了一下,本来埋在手臂里的头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外面。
    我从窗户边走过去,看到他睡醒后发亮的眼睛,发懵地看着窗外,好像还没缓过来,脸上还带着半块发皱的红印子。
    我忍不住笑起来,陈圭放空的眼神接触到我,聚焦了一下,又慢慢散开,但是那副发懵的状态,看起来很安静很乖。
    似乎在思考人生很迷茫很无助的样子。
    我从女厕所出来洗手,发现这货真的听了老师的劝告,在洗手台上洗脸,脸颊上还有半块睡觉压到未退的红印,
    他甩了一下手上的水,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睛有点懒散地回了教室。
    这本来是件很小的事,我甚至没有想过去回忆,可是那天却作为我梦里的内容反复出现,断断续续的,最后他望着窗外眼神定格到我身上,无限拉近,专注地看着我。
    中考前夕我竟然半夜惊醒了过来。心跳的跟什么似的。
    体育中考那天,我喝了一瓶红牛,吃了半块巧克力,拿下了三个满分。
    我最惊奇的的是,平时八百米测验我基本都在女生里算跑的快的,每次都是前几名,但从没有满分过。开跑前大家都紧张,好几个女生说要跟在我后面跑,能及格就行。
    那天八百米我跑了小组倒数第二。
    关键是倒数第二还能拿个满分,可见学校的女同学都是多么悍勇。
    我还是经常在大家睡下后去楼道做数学题,其实我不是说非得考重点高中,只是希望这段时间赶紧过去。这跟登山一样,要么上山,要么下山。既然没有退路,我肯定想爬地高一点儿。
    六月的中考如期而至。
    我觉得再平常不过了,连教室都是以前小考分到过的教室。收卷的时候,旁边那排坐倒数第二的男生一个劲儿地抄他同学的卷子。老师在台上没看见,一个劲儿催着大家交卷。
    中考之后我发现,我发现这么几个月来每天在楼道里苦练数学其实有用的。
    用处就是,哎这题好眼熟上次我在楼道里做到过,哎呀妈呀上次做不出,这次还是做不出。
    中考结束后的夏天是我上初中后最轻松的一个暑假,我从不为难自己,几乎一考完我就知道自己大概会在哪个高中上课了。
    我妈还好,觉得不是重点但是仅次于重点的那所高中也挺好的,只是我爸有点失望,姐姐读的就是那所高中,他本来希望我考得更好一点儿。
    高考分数线出来后我本来要去填志愿的,填完志愿去a城参加小雷哥的婚礼。小雷哥和他家里人在a城买了一套房,毕竟那里也算他半个家了。
    女方也是本地人,小雷哥在老家那边其实已经办过一次酒席了了,不过在江西路途遥远,要参加酒席的话要得跨省。
    结果志愿还没填,我妈从a城打电话过来,和我爸商量了一下,我们县城毕竟太小,好的高中也就那么几个,他们对比了一下,a城里面的四中比我将要就读的学校实力要好,而且陈爷爷有个老朋友在四中工作,愿意帮我说一下。
    这是又要把我弄回a城了?!!
    我好半天没缓过来,心里默默地苦笑这无常的人生。
    有句话怎么说的,我生亦飘零……。
    我妈在电话结尾喜庆地说二舅家的西瓜又熟了,我可以收拾行李过去卖西瓜了,而且二舅今年说要给我加提成算工资。
    于是我收拾了行李,告别了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一直默默提着行李送我到客运中心,我和他总是聚少离多,所以每次到车站我就让他赶紧走,因为我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执意不肯,在他心里总是觉得我很糊涂,还是个小孩儿,怕我上错车或者走错道被车撞了。
    到点检票的时候,我提着行李说:“爸爸,我走了。”
    他说:“走吧,到了打个电话给我。”
    客车开出去的时候,我回头,他就站在站台前。一动不动,眼睛还在目送着我。
    我终于默默哭了,很心痛的感觉。
    时隔半年我又回到了陈圭家里。
    跨进他们家门的那一刻,我还真有点唏嘘这折腾的人生。
    我妈一边让我换件好看的点的衣服,一边说你回县城皮肤咋搞得这么粗糙呢,然后她又絮叨着跟我解释把我转到a城四中的原因,末了说好好读,咱们又欠了陈圭家人情了。
    我很想说其实咱们县城里的学校也挺不错的,不过我没说,因为我知道说完肯定会骂我的。
    我回县城之后就没有再给头发拉直上药水,半年过去后,刘海又变得有些卷卷的中考结束后我觉得有点热,把刘海又剪短了一点儿。
    我妈说去酒店吃饭得穿好看一点儿,你也不小了,要有个女孩的样。
    我挑了一件在老家市场上买的碎花两件套的裙子,上身是荷叶袖的短装,咖啡色,下身是条碎花的长裙。
    在镜子前面照了两圈,差点把自己给美死。
    然后满意地出门了,今天陈圭家里很空,小雷哥的妈妈刘大妈也去酒店忙了,我刚出门就碰见挺着孕肚的陈妈妈了。
    我早知道陈妈妈怀孕了,但我还是盯着她圆溜溜的肚子瞪大了眼睛。
    好神奇啊真的。
    “小桃。”陈妈妈淡淡的笑了笑,身材因为怀孕有点浮肿,脸色也有些憔悴。
    我呆了一下,陈圭17岁,那陈妈妈已经四十多了,这样的年纪怀孩子,应该很累吧。
    “你也长大了,今天打扮地很漂亮呵。”陈妈妈和蔼地笑了。
    “嘿嘿。”在陈阿姨面前,我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陈阿姨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的时候都费力的样子,一只手掂在腰后,我正想问问她要不要我扶一下,陈奶奶走出来,冲我打个招呼,扶着陈阿姨进屋了。
    我望着他们走进去的门,有点心疼陈妈妈。
    正愣着,那门里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少年。
    我一见着他就不想挪开目光了。
    “嗨,杨欣桃。”穿了西装英姿勃发的陈圭径直走到我面前打了个招呼。
    挡住了白花花的太阳,他高出我好多。
    陈圭叽里呱啦说着些什么。
    这真是视觉新体验,我看着陈圭衬衫上的袖扣,然后是笔挺的西装,西装外套的一侧胸前口袋里露出一角整齐的方巾,然后是脖子上同色的领结。
    帅,而且优雅,没有一丝缺憾,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我古文上脑,只能想到亭亭净植,不蔓不枝8个大字。
    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这种事情是真的,我真的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的喉结和嘴唇一直配合默契地动啊动地,我呆呆地看着完全没有听进去他说什么,心里全是感叹词,啊怎么这么帅这么好看。
    陈圭嘴唇突然不动了,皱了下眉“啧”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打了我的头一下。
    我回过神来:“哎哟。”
    他的嘴唇和喉结又一起动起来。
    我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盯着他又神魂分离了。不是我色,真的觉得好看。陈圭的眉头又皱在一起了,嘴唇和喉结也又停下了。
    机敏的我急忙回神,就听见他说:“你怎么……”
    他突然没有再说下去,我看着他,发现陈圭竟然,慢慢地,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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