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们俩还有没有机会?”身为靖安王的蔺北行居然也忍不住八卦了一回,“禾蕙是什么心思?我倒是不信了,难道她的那个竹马会比贺平宁好?若是他们俩能玉成好事,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成了一家人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萧阮嗔了他一眼:“这男女之间的缘分,岂是好不好就能决定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禾蕙又不是势利眼,岂会因为贺平宁位高权重而移情别恋?”
    蔺北行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萧阮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蔺北行的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萧阮半点都不肯移开,好像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怀里的小团儿“嗯嗯啊啊”叫着,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朝着蔺北行看过来,嘴巴里吐起了小泡泡,好像在鄙夷地嘲笑他的父王:丢死人了,居然强迫母妃夸奖……
    萧阮连忙擦了擦小团儿的嘴角:“哎呀,小团儿是不是肚子饿了?王爷,外面有人在叫你了……”
    蔺北行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萧阮的脸一红,用手捂住了小团儿的耳朵,低头轻声道:“蔺大哥,在我眼里,你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是所向披靡的一方霸主,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
    这一整天,蔺北行的嘴都是咧着的,以至于他的手下都很惶恐,不知道这位素来冷面的王爷是吃错了什么药,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磨练他们的大招,才会这么得意不已,纷纷向贺平宁打探消息。
    贺平宁就淡然多了。
    他跟在蔺北行身旁日久,早就对蔺北行了若指掌。
    王爷这副乐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必定是和王妃有关的,也不知道是王妃哄了他什么。
    放在以前,他说不定还要忿忿一下,觉得萧阮拿捏王爷的手段真是变化多端、防不胜防,现在,他已经安之若素了。
    相比两年前从京城嫁去西南,这一次回京辛苦了很多,车队几乎每日都星夜兼程。幸好,一家人相伴左右,这辛苦中也带了甜味,甘之若饴。
    过了十几日,京城终于就在眼前了。
    阔别两年,重新见到这绵延的巍峨城墙,萧阮止不住地就热泪盈眶。
    在这城墙中,有她最牵挂的亲人,也有相知莫逆的好友。
    离开的时候,她以为这一辈子可能都难以再见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机会重聚,她恨不得立刻飞进京城,和祖母、家人抱在一起,倾诉这两年来的思念。
    只可惜,藩王入京并没有那么简单,要在外安顿兵马、等候圣旨,此刻天色已晚,只怕要等第二天才能入城了。
    萧阮在城郊的归于庄中暂时歇息了下来,这些日子赶路,大家都很疲乏,就连最爱吵闹的小团儿也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眼看早早就要睡着了。
    忽然,大门外响起了一阵喧哗声,不一会儿,下人急匆匆地前来禀告:“王妃,萧亦珩萧大人过来接你了,说是陛下传了口谕,命你和王爷即刻入城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回京啦,最后一个大副本!
    亲爱的小天使们,六一儿童节快乐啊,愿你们永远是个有人疼有人宠的快乐儿童!
    第107章
    星光和月色都被阴云遮蔽了,夜色中,黑彤彤的皇城仿佛一头巨兽,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乾元宫中,厚重的帘子把整个寝殿都遮得死死的,一股浓重的药味袭来,夹杂着几丝几近腐朽的颓败气息。
    萧阮和蔺北行在云珛的指引下匆匆步入了寝殿,萧钊、周明德、周荇宜等皇亲、重臣都在,一个个面色哀凄、形容憔悴。
    萧阮的心忍不住一沉。
    启元帝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及了,难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这一刻了吗?
    云珛快步上前,扑在了启元帝的床前,低声叫道:“陛下,我把靖安王和王妃带回来了,你睁眼看看吧。”
    萧阮上前,在床前跪了下来,只见启元帝双目紧闭、双颊凹陷,瘦得已经皮包骨头了。
    远去西南前那个精神矍铄的帝王,居然病成了这副模样,萧阮心中悲痛,忍不住哽咽着叫道:“陛下!是我,我来晚了……”
    启元帝的眼皮颤了颤,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茫然了片刻,这才聚焦在了萧阮的脸上。
    “阮儿……”他的嘴唇微翕,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往旁边瞧了瞧,看到了蔺北行。
    “陛下。”蔺北行沉声叫道,跟着萧阮跪在了他的床前。
    启元帝陡然精神一振,手一撑想要起来。
    旁边的内侍慌忙扶住了他。
    “北行,”启元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胸口处传来拉风箱一般的声音,“你很好,从前……是我错看你……和西南了……”
    蔺北行怔了一下。
    自从他懂事以来,西南一直是启元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猜忌、打压不断,甚至快要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没想到在这一刻,他能听到启元帝对从前的忏悔,心中不由得一阵心潮起伏。
    “从前的事情,陛下不必再提,也用不着再放在心上,”蔺北行哑声道,“我是陛下的臣子,愿为陛下和大乾牵马坠蹬,竭尽所能。”
    “好……”启元帝的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断断续续地道,“日后,大乾的军备就交给你了……必不能让那些宵小异族长了威风,辱我大乾……”
    “陛下放心,只要有我蔺北行一口气在,大乾国门便固若金汤,绝不可能有半点闪失。”蔺北行的语声铮铮,仿佛力有千钧。
    启元帝身子往后一倒,仿佛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室内其余众人都双目含泪,几个内侍哽咽出声。
    “阮儿……”启元帝叫了一声,枯爪般的手微微颤抖,双目却已经无法聚焦了。
    “陛下,我在这里。”萧阮泣不成声。
    “你……你做得很好,”启元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多亏了你……朕很欣慰……没有看错你……朕这一生……最高兴的就是没有……没有看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半晌过后,云珛颤抖着探了探启元帝的鼻息,悲声道:“陛下……薨了!”
    天子离世,举国同悲。
    启元帝生前便下了罪己诏,言明他一生虽然殚精竭虑想要治理好大乾,却因力有不逮而错漏百出,实在愧对先祖和子民。他死后不愿扰民,大乾子民守丧以日代月,三十六日后便可婚嫁自便,除了皇后殉葬之外,所有后宫嫔妃可出宫入庙修行,去留随意。他唯一的心愿便是以此为大乾祈福,求上苍护佑周氏一族,让三皇子周卫旻尽快清醒康复。
    启元帝的灵柩在宫中停留七日,所有嫔妃皇亲、重臣命妇都要为天子守灵,萧阮身为天子的亲眷、靖安王妃自然也不能例外,陪着周荇宜跪在灵堂中为逝去的天子诵经祈福。
    祖孙俩刚刚重逢,便碰到了这样的国丧,许多话只能暂时憋在了肚子里,萧阮悲恸之余,也有些担心,毕竟周荇宜年纪大了,又有病在身,这样整日整夜地陪着只怕身体吃不消。
    这一日,她好不容易把周荇宜劝去了裕太妃的慈安宫小憩片刻,刚刚回到灵堂门前,便见一位披麻戴孝的女子迎面而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怔了一下。
    “萧阮……是你。”那女子的眼神变幻,最后化成了一道妒恨的利剑,定定地落在了萧阮的脸上。
    “原来是大皇子妃娘娘。”萧阮淡淡地朝她躬了躬身。
    这一声“大皇子妃娘娘”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打在了崔茱儿的脸上。
    曾几何时,她身为太子妃,万众瞩目何等得荣宠,全京城的女子都要仰头看她,就连萧阮也不得不在她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而现在,她成了朝不保夕的废太子妃,人人都嘲笑她刻薄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而萧阮却以临危摄政的靖安王妃身份荣归京城,受人追捧,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萧阮,你用不着得意,”她咬着牙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且等着看,看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萧阮一脸的惊诧,“倒是娘娘你要保重身体,我看你发色枯黄、印堂发黑,若是万一有了什么不测,岂不是等不到这三十年了?改日我送些补品到废东宫中,娘娘多补补吧。”
    崔茱儿气得用手指着她,指尖发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去撕了她似的。旁边的宫女慌忙把她扯住了,惶急地道:“娘娘,你别闹事了,这是陛下的灵堂,你又是戴罪之身,好不容易能出来几天……”
    崔茱儿终于回过神来,将自己脸上几近狰狞的表情收敛住了,挤出了一丝笑容:“好,我不与她一般见识,走,我去替父皇守灵。”
    萧阮看着她昂首而去的背影,心头不由得有些郁郁。
    周卫熹和崔茱儿虽然已经被圈禁,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她不想和崔茱儿一起进去,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忽然,她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好像有一条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在一旁窥视她似的。
    她强忍这不适回过头去,一张熟悉的脸庞落入眼眸:废太子周卫熹站在廊檐的转角,眼神阴鸷落在她的身上。
    “阮妹妹,好久不见了,”周卫熹朝着她一步步地走了过来,“阮妹妹风姿不减当年,看来,你在西南过得很好啊。”
    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灼烧似的,周卫熹即妒又恨。
    眼前的萧阮,身量好像比两年前又高了些许,皮肤白皙柔嫩、吹弹得破,腰身虽然略显丰腴,但胸前的柔软越发挺翘了,整个人就好像盛放的牡丹,令人垂涎欲滴。
    这样一个美人儿,却落入了蔺北行那个粗莽武夫的手中,硬生生地和他擦肩而过。
    都怪他的母后!
    若是当时萧阮成了他的太子妃,那萧家就会和他不分你我,启元帝也会对他愈加器重,那个贱种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何至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恨不得此刻就把萧阮掳回宫中,让这个女人臣服于他的脚下,然后助他东山再起……
    “大殿下!”一声呼唤把他从狂想中拽了回来。
    两名内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伸手把他拦住了,神情恭谨,语气却有些严厉,“大殿下,陛下新丧,还请殿下尽快进灵堂尽人子的本分。”
    周卫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恼羞成怒:“退下!我和阮妹妹说两句话罢了,花不了多少时间,用得着你们多嘴?”
    “大殿下,”萧阮冷冷地看着他,“你若是还懂些廉耻,便不要在这里纠缠我了,快去陛下面前真心悔过,恳请陛下在天之灵宽宥你的过错吧。”
    周卫熹死死地看着她,嘴角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上前一步,和萧阮面对着面,压低声音道:“你如此有恃无恐,是觉得那贱种一定能醒过来吗?放心吧,他醒不了了,我将是父皇唯一的亲生骨肉,日后这天下,还是我的。”
    “做梦!”萧阮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来。
    “老三他已经濒死,你的丈夫却一直坚持要让他这样一个毫无知觉的活死人登基,你猜,他是不是有不臣之心,想要夺取这大乾天下?”
    萧阮的心口猛地升起了一丝寒意。
    周卫熹的话,不可谓不毒。他这是想挑拨蔺北行和朝廷大臣之间的关系,朝中不乏有资历的老臣和勋贵,原本就对靖安王府抱有成见,很容易就会中了周卫熹的计。
    “大殿下!”旁边的内侍再次催促了他一声。
    周卫熹见她脸色变了,心中得意,放缓了声调:“阮妹妹,不如你赶紧和靖安王说一声,只要他能效忠于我,我必定摒弃前嫌,你看如何?”
    萧阮的脸色铁青:“痴心妄想。”
    周卫熹凑了过去,语声阴柔:“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和阮妹妹渊源如此深厚,还望阮妹妹多和靖安王吹吹枕边风才好。”
    看着周卫熹扬长而去的背影,萧阮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半晌之后,才神思不属地进了灵堂。
    当晚,萧阮回到靖安王府,累得能沾头就睡的身体十分疲乏,脑子却还清醒得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蔺北行很晚才回来,他现在身为辅政大臣,有很多事情要做,几乎每晚都忙到深夜才回。
    “怎么还没睡?”蔺北行心疼地问,“明日陛下出殡,你有得累呢,快休息了。”
    “蔺大哥,”萧阮凝视着他,满脸忧郁,“你和我说实话,朝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周卫熹他还有没有可能翻身?”
    蔺北行怔了一下,正色道:“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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