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赛莉西亚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也谈不上任何厌恶。一开始她确实是抱着做好事的心态才选了这个出身一般,不具备任何她中意特长的胆小姑娘担任侍女。赛莉西亚在办事为人上没什么可值得称赞,起码谨慎懂事,知道紧紧闭上嘴。所以陆楠就凑合着让她一直呆在不近不远的位置。赛莉西亚自己很明白女皇对她的看法,所以平时从不主动凑近套近乎,默默的干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力求不要太显眼让女皇注意到她的存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头一回赛莉西亚流露出主动交谈的意思,陆楠还挺好奇的。
    赛莉西亚不自然的将手指缠绕在一起,神情有些紧张的问:“……您……您不打算去探望一下贝赫伦夫人吗?”
    “嗯?”
    陆楠楞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是在以前,她肯定会去主动探望一起工作很久的同事,但现在她身为绝对的上位者,有必要去亲自慰问一个女官吗?貌似贝赫伦夫人在她这里还没有如此大的脸面吧。虽然外面不清楚的人可能会误解贝赫伦夫人的地位,实际上她身边的侍女都明白陆楠并不是那么喜欢贝赫伦夫人,甚至有点讨厌她的自作主张。
    她单纯的疑问让赛莉西亚更加紧张了,一张本就不怎么出色的脸涨得通红,越发显得上面那些雀斑的明显,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想要求您这么做……您很忙……我知道……但是贝赫伦夫人最近状况不太好……她、她对我很不错……我想、我想……”
    陆楠面无表情的注视让她彻底说不下去了,她全身颤抖,恍如一只掉进陷阱绝望的兔子,陆楠不禁很奇怪的想她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她到底还是大致理解了赛莉西亚的意图,确实如她所说,贝赫伦夫人最近在宫廷的遭遇不太好,陆楠对她再清楚不过的疏远和冷淡,那位外来户伯爵夫人长袖善舞的异军突起,都让贝赫伦夫人无法在维持自己昔日里精心营造所谓“宫廷第一贵妇”的假象。就连赛莉西亚这样的姑娘都能看懂,假如这次贝赫伦夫人不能很快的痊愈回到战场,恐怕连十天都不需要,宫廷里的格局又要重新大洗牌了。这种时候陆楠本人的态度就很重要,假如她愿意去亲自探望一下贝赫伦夫人,那么一切对她不利的风向都可以瞬间逆转,贝赫伦夫人还有一战之力。
    但陆楠为何要去挽救贝赫伦夫人的职业生涯呢,她想打发这位夫人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我很好奇,您跟贝赫伦夫人平时关系很好吗?”
    陆楠疑惑的问。
    别看身边这些姑娘们平时在她面前永远都亲热友善,仿佛是闺蜜一般,其实私下为了争夺更多接近陆楠的机会早就爆发过多次明争暗斗了。就陆楠所知,大多数侍女都很讨厌贝赫伦夫人,因为她恨不得掐断一切其他人接触陆楠的机会,霸占了所有重要场合陆楠身边第一女官的位置。陆楠真的很惊讶居然还有人愿意来给贝赫伦夫人说情而不是趁机落井下石。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赛莉西亚跟贝赫伦夫人也没什么交情啊。
    赛莉西亚脸色惨白,陆楠不知道此刻她在脑补些什么,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但这姑娘一贯都是如此,掉片树叶都生怕砸破自己脑袋,见怪不怪。
    “她……曾经帮过我一次……所以我想……”
    赛莉西亚鼓起勇气诚恳的说,哀求的望向陆楠。
    “不需要很久,哪怕只是去转上一圈,陛下,好歹贝赫伦夫人她……”
    “好啦。”
    陆楠淡淡的打断了她,她没有露出任何威胁或者恐吓的表情,但当了这么久的女王和皇帝,她还是自行掌握了很多无言威逼他人的技能。赛莉西亚这样的少女,只需要轻轻皱起眉头就可以吓得她魂不附体。
    “这不是您该决定的事情,退下吧,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这样的错误。”
    赛莉西亚惨白的脸几乎变成了死灰色,她无措的张合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胆怯的退缩了,含着眼泪屈膝行了个礼,咬着嘴唇低头倒退着出了房间。
    注视着再一次关上的房门,陆楠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其实去探望一下贝赫伦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翻身了,陆楠还可以趁机给自己刷一波仁爱善良的声望。但是想到她现在的情况正是由于自己的暗中唆使,没有亲自动手不代表她就是无辜的。身为主谋还假惺惺的去被害者床前嘘寒问暖,陆楠觉得有点恶心。
    “不知不觉间我的道德底线已经又一次刷新了下限啊。”
    回忆了一下至今的所做作为,陆楠不禁慨然长叹。她都觉得很是诧异,为什么人可以前一刻还满心柔软同情那些有着不幸遭遇的同类,下一刻就毫无波澜的目睹其他人痛苦挣扎着死去?她细细品味了一会儿内心的矛盾,觉得也许是因为她始终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人。在她看来,这些高鼻深目的家伙全是外国人,根本无法激起她多么深厚的感情。虽然她确实对其中几个有着比较特殊的好感,但是倘若给个机会选择的话,她当然毫不犹豫的愿意用他们的生命甚至所有换取回到自己世界的可能。
    短暂的感慨了不到十秒钟,陆楠就把这些东西甩到一边不再细想。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赶紧趁着婚礼没有举行的时候完成搬家的工作,陆楠可不想住在已经开始修缮改建鱼龙混杂的王宫里。
    突如其来宣布要搬家的事情遭到了诸多反对,基本上大臣们都觉得还是举行完婚礼后再搬家比较合适。他们企图说服陆楠就算是改建,暂时不会动到她居住活动的一带,不会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响。无奈陆楠铁了心就是要现在搬家,一个人跟大臣们吵成一团,最后在她搬出“倘若在此期间我发生任何意外您敢负责吗”杀手锏,大臣们不得不纷纷败下阵来,他们当然不敢承诺负责的问题。于是陆楠还是在距离婚礼不到十天的时候进行了声势浩大的迁宫,让外界对她和诺曼底公爵未来的婚姻更加不看好。
    就算是暂时居住到爱神宫,需要带走和封存的东西不计其数,动用了几十辆马车来搬运她的日常用品。陆楠本人倒无所谓,觉得只带走需要穿的衣服和一些常用品就行了,行宫那边又不是没有家具摆设。但是侍女们坚持要把乱七八糟一切东西都带上,都不管眼下需不需要。想到反正又不要自己亲自打包行李,陆楠就无所谓的任由她们折腾了,最多嘱咐露易丝多加小心,看好东西,别让人趁乱摸走什么。
    女皇要搬家,王宫里其他人自然要跟着一起走,由于不可能原封不动的把所有人都照样塞进行宫里,除了必须的人员,不少随从杂役都暂时被下令离开回家,陆楠趁机又消减了一批她觉得可疑或者不必要的人员。她一直觉得王宫里的人太多了,只是维持必须运转的话完全不需要那么多闲杂人等。而且她还授意路德维希,让他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借口打发了那个肥胖无能的王宫总管事,换上了另外忠于她的人选。当然,弗兰德斯公爵可能会有些不满,但陆楠才提拔了他的侄子,他只能默默忍下这口闷气了。
    王宫里是折腾得人仰马翻,到处都乱成一团,布满了被打包的行礼以及封存贴条的柜子箱子,陆楠把这件事交给路德维希负责处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早就抢先一步搬到爱神宫去了。大批人手还在王宫瞎忙活的时候,她坐在爱神宫重新布置装饰过的豪华卧室,一边优哉游哉的喝茶,一边透过巨大落地窗欣赏楼下中庭里的喷泉以及尚未凋零的花草树木。换了个环境让她觉得心情好多了,而且行宫整体开阔又充满异域风情的布置她也非常喜欢。
    “要是明天天气好的话,就带着露易丝她们去下面喷泉边上的平台搞个小小的野餐吧。可惜现在天气太冷了,不然我还挺想去水池里玩水呢。”
    陆楠喝了一口茶,美滋滋的安排着明天的计划。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很陌生,不像是哪个她熟悉的侍女或者随从书记官。再说一般人都知道她不喜欢吵闹,走路都恨不得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哪里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陆楠有点心惊胆战的猜测不会又是哪位阴魂不散的堂姐来找她谈心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冲进来的居然是一脸愤怒的查理德里斯。她也顾不上行礼问好,劈头就是一句:“陛下,我能不跟着一起搬到行宫来吗?我想就住在王宫里面。”
    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陆楠慢吞吞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没打算立刻回答。但查理德里斯却又催促似的问:“可以吗?这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吧?那些粗鲁的家伙非要强迫我搬家,说是您的命令。可我不喜欢行宫,这里太荒凉了,还是王宫比较好。求您了,就让我住在王宫里,我不会惹事的。”
    陆楠心知肚明查理德里斯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虽然她是把大部分王宫的人都搬过来了,但还是留了一些人继续呆在王宫,一方面是为了实行她的一些构想和计划,一方面也是起到看家监管的作用。洛雷托就是留下的其中之一。陆楠相信洛雷托应该察觉到了自己放出的一些风声,不敢再继续勾搭查理德里斯了,可这姑娘显然还没明白过来,舍不得和喜欢的男人分开呢。
    她原本就和查理德里斯没什么共同话题,经历了路德维希的那件事后,她更是不喜欢查理德里斯了。虽然她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但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患上了那样的病,她竟然毫不知情,可见平时对路德维希也没多关心。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陆楠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后来才意识到在查理德里斯的观念里,嫁人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至少在解决了她那桩糟心的婚约后,查理德里斯就彻底放弃了以前的警惕,开开心心的沉迷于各种玩乐和社交。陆楠非常不喜欢图利安公爵夫人的作风,她却和那位老姑妈相处愉快,混在一起不知道瞎搞些什么,陆楠只是懒得管而已。
    查理德里斯好像也不喜欢陆楠,也许是当初她对付卡洛曼时候太过心狠手辣,让这个姑娘对她敬而远之。可能是爱情给予了她足够的力量和勇气,见陆楠一言不发,她竟然破天荒的凑近,半跪在陆楠身前,抱着她的膝盖撒娇般的哀求道:“请答应我吧,陛下,我真的想留在王宫里。”
    陆楠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作态,老实说她认为就算是盲目自大的卡洛曼或者装模作样的卡尔都比查理德里斯来得顺眼。也许有人会觉得像查理德里斯这样不好吗,乖巧温顺又不惹事。可是陆楠觉得,哪怕查理德里斯是个和贝赫伦夫人一样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她都不会像眼下这样讨厌她。除了想男人和玩之外,她就不能有其他的追求吗。洛雷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宫廷里其他人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也逐渐回过味儿猜出他不仅仅只是个单纯的主教,肯定在当初教会跟陆楠的斗争里插了一脚。查理德里斯身为皇室的一员,却像个傻瓜似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无聊到想跟他谈恋爱。陆楠很疑惑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不行。”
    陆楠懒得和她纠缠,直截了当的说。查理德里斯立刻露出了受到伤害的表情,那愤恨的眼神跟当初第一次见面她谈论起路德维希时一模一样。
    “没记错的话,您今年已经十八了,别还像个八岁的孩子那样愚蠢好吗。”
    可惜陆楠才不吃这一套,毫不客气的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扫开。原本她不想现在就说这些的,但是想指望查理德里斯自行领悟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不如直截了当的戳穿她的幻想吧。
    “我知道您最近和某位男士来往密切,我只是装着不知道而已。亲爱的,您私下怎么玩都可以,但是梦想太过头就变成妄想了。我不想听到任何皇室的丑闻,也不想看到您带来一桩毫无利益的婚姻。路德维希难道没有暗示过您,您的婚事我早就已经有了最后人选吗。”
    查理德里斯愣住了,呆呆的看了陆楠好一会儿后才难以置信的喊道:“为什么?现在又不存在必须的情况,我完全有自由选择一件喜欢的婚事啊。”
    陆楠点点头:“确实如此,但为什么,我想关于皇室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您不是第一次听说吧。别怪我把话说得太难听,要是不联姻,您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查理德里斯屈辱的咬住了嘴唇,看得出她很想反唇相讥,但是陆楠自己的婚事显然就是典型不过的政治联姻,所以她到底没办法说出类似“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反驳。
    “世界上可没有什么白吃的午餐,我当然可以给予您想要的婚事,但您用什么来交换呢。别跟我谈什么亲情,我们都知道起码在我们的世界里这种东西不存在。假如您是个足够聪明可以担任我帮手的人,并且像您的哥哥那样发挥该有的作用,那我倒也不会吝惜牺牲一下,满足您的小小要求。但显而易见,您没有那种价值,所以我只好让您发挥最起码的作用,以公主的身份和其他势力联姻。难道这种判定标准很过分吗?我倒还觉得自己挺仁慈,至少我不会把您嫁给老头。”
    陆楠冷酷无情的对她做出了宣判。
    查理德里斯瘫软在地,绝望的喊道:“可是您原本不用那么做的呀!”
    陆楠冷笑了几声。
    “亲爱的,当您放弃了一切努力,主动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在他人手中的时候,您就没有任何选择的资格了。无忧无虑开心享受的日子确实美好,就当那是我提前付出的酬劳吧。”
    查理德里斯到底还是很不甘心,喃喃的说:“但我只是个女人……”
    “够了,别拿这个当借口。”
    她不提还好,一说陆楠就怒气勃发。
    “当初我可是给过您足够的机会,邀请您到我身边来担任女官,我也再三强调过别只是想着玩和嫁人,起码身为皇室公主应该学习到应有的知识和视野。我送去那么多书籍和读书笔记,您有哪怕仔细看过一页吗?哼,其实对您我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哪怕是玩,好歹也玩出点水平吧。图利安公爵夫人再怎么荒唐,起码她笼络了不少艺术家和诗人为皇室唱赞歌,私下打探各种情报定期报告给我。您呢,除了吃喝玩乐以及对着男人傻笑,您还会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查理德里斯却依然一脸迷茫,陆楠觉得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彻底的失去了和她交流的耐心。
    “行了,退下,以后没有允许不准擅自闯进我的房间,回去乖乖等着嫁人吧,反正一开始您不就是这么期待的吗。”
    第248章
    “等一下,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会努力学习,所以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眼见大事不妙,查理德里斯慌了,挣扎着想再次抱住陆楠的膝盖,满口保证的承诺着。陆楠都不想花时间去辨认她是否出自真心,她给她的时间足够多了,而且只看她那口不对心且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实际上她依旧不把这个当回事,甚至觉得陆楠是故意在刁难她。陆楠可以揣摩到查理德里斯的内心活动,也许她还觉得很委屈呢。明明自己都那么乖顺听话,只是想嫁给一个喜欢的男人而已,陆楠凭什么不愿意放过她。
    当然陆楠也不是非要让查理德里斯嫁给孔代公爵才行,可是身为皇室的一员,其他人都在竭尽所能的付出自己应尽的努力,为什么查理德里斯就可以什么都不管轻松玩乐,到头来还能选择要嫁的对象。因为她是个女人?陆楠嗤之以鼻,她可是足够平等的给予了所有人同样的选择,应该赞美她是个坚持男女平等的好人才对。假如路德维希或者卡尔不事生产毫无用处,那陆楠多半也会逼迫他们去联姻。既然男人如此,凭什么女人就该不一样了。男女平等莫非只在享受方面坚持平等,一说到劳动和付出就立刻开始强调女人和男人应该分别对待了?再说陆楠又没逼着查理德里斯去建功立业,仅仅要求她别当个废物,她还觉得自己很宽容了。要是陆楠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男性皇室成员上,对女性成员爱理不理,任凭她们吃喝玩乐,陆楠认为那才叫做彻底的不公平。
    “卫兵!”
    陆楠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立刻就有几个护卫冲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强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回事,我早就下令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擅自进来,今天值勤的所有人都要受罚,一会儿换班后自行去接受惩处。”
    陆楠严厉的说,护卫们毫无异议的接受了这个判决,想必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放人进来了。
    “公主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吗。”
    无视还在哭闹发誓的查理德里斯,陆楠问为首的那个护卫。护卫原本想说自己不是很清楚,但是一接触到女皇陛下的视线,心里顿时打了个寒颤,反射性的点头回答:“是的,已经收拾好了。”
    “那就请你们把公主殿下带到房间里好好休息,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离开行宫,也不允许任何人擅自传递消息。”
    陆楠挥了挥手,护卫们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几眼,到底还是一起上前把查理德里斯从地上拖了起来。碍于对方公主的身份不好意思当场动粗,七手八脚的架着她,将她一路“客气”的请出了陆楠的房间。
    “真是够了。”
    头痛的按住额角,陆楠余怒未消,她对查理德里斯完全是一种怒其不争的心态。假如她不是冠着歌兰这个姓氏,陆楠多半就懒得多管,放任她去了。可是现在陆楠势单力薄,身边的大臣们一个都不敢全心信任,只能竭力拉拢家族内部的人为自己所用,起码他们还有着同样的利益。原本她是想让查理德里斯担任自己的女官,教授她一些政治方面的事情,届时和路德维希一起成为她的耳目和眼睛。结果查理德里斯完全没这种觉悟,明里暗里认为陆楠找事刁难她,处处躲着陆楠,让陆楠觉得自己一片苦心都白费了。如果查理德里斯能有贝赫伦夫人一半的见识,哪怕她真的想嫁给洛雷托,陆楠多半都捏着鼻子认了。
    她转了几圈,到底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便叫人去传唤洛雷托觐见,打算骂他一顿出气。要不是这家伙擅自去勾引查理德里斯,恐怕也不会演出今天这场闹剧。这方面陆楠还是挺了解查理德里斯的,以现在的婚嫁标准,孔代公爵无疑是个上好的人选。查理德里斯估计也不会想到什么更深的地方,开开心心的就答应婚事。但是把孔代公爵和洛雷托一比,简直就什么都不是,查理德里斯愿意乖乖嫁给其他人才怪。
    可能是生理期即将来临的关系,陆楠比平时更加暴躁,下腹一阵阵隐约的抽痛让她坐立难安,焦躁的走来走去。原本生理期就是让女人很不舒服的事情,偏偏这里还没有卫生棉可用,简陋的卫生用品彻底将生理期变成了堪比地狱的折磨。每当这种时候陆楠就无比的思念自己的时代,恨不得一眨眼就完成契约条件。
    等了好一阵,洛雷托终于到了,还是穿着那身扣子一路扣到下巴的长袍,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清白无瑕,带着从容的笑意对她行礼问好。陆楠看见他这幅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等到门一关上,她就压低嗓门质问道:“你怎么回事,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主教一脸无辜的反问:“怎么了,陛下?我不懂您的意思。如果是说某位夫人,她现在不正卧病在家无法进宫了吗。”
    “不是那件事!”
    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克制那种烦躁,陆楠压抑的深呼吸了几次,勉强恢复了平静。
    “别装傻了,我不信以你的手段会无法安抚查理德里斯。你明明有一万种方法能让她彻底死了心,却偏要勾引得她恋恋不舍。你是故意的吗?为了发泄对我的不满?请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更不要跟我玩这种小手段。”
    主教一脸无奈的跟着叹了口气:“看来您对我的评价很低呢,尊敬的陛下。没错,我承认,确实是用了点不入流的小花招吊着公主殿下,但我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
    陆楠闻言不禁冷笑了几声,她可没忘,这位先生对任何身份高贵的女性都满怀恶意,恨不得把她们变成自己言听计从的玩物。以前她不太明白这种扭曲心态的由来,如今倒是懂了,大概就是对他那位母亲的痛恨以及发泄吧。
    洛雷托立刻从她的神情上看穿了一切,耸了耸肩,无辜的说:“还请您见谅,哪怕我一开始确实是有那个打算,可惜公主殿下虽然和您同出一脉,却连您半点风度都没学到,浅薄,愚蠢,还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实在是叫人倒足了胃口。我真是觉得非常迷惑,您好像比她还小一岁吧,论身世的坎坷尚且比不上她,为什么您和她的为人处世却完全不同呢。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什么地方,您有着自己独特的秘密经历?”
    “请别搞错了,是我在审问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楠冷漠的回答。
    “好吧好吧,诚实的回答您问题之前,请允许我大胆的先问另一个问题,您听说过光照会这个词语吗?”
    主教一本正经的看向她。
    陆楠抱着看他如何鬼扯的心态,忍耐的摇了摇头。
    “我猜您多半就没听说过,不过谈到拜火教,您应该有所了解吧。”
    陆楠不耐烦的说:“不就是库曼人全民信仰的宗教吗,崇拜火神,把男人吹上天,骗着他们去送死,说死了之后可以直接进圣殿还有女神供奉什么的。就冲教典里鼓吹异教徒都该杀,女人天生是男人的奴隶这两点,就是垃圾一样的玩意儿。怎么,该不会告诉我其实你信仰的就是拜火教吧。”
    主教呵呵笑了两声:“实际上光照会就是拜火教管辖之下的一个秘密结社组织,平时搜罗了各种俊男美女,隐藏身份游走在各国,刺探情报,教唆挑衅,刺杀下毒,反正干了不少对库曼有利的事情。其实我一直怀疑当初我们可敬的教皇大人无端患上了麻风就有光照会的影子,可惜当时我手上权力不多,没有抓住他们的把柄。”
    陆楠直觉他是在胡说八道,因为她压根就没有从任何渠道得到过什么光照会的情报。但是洛雷托又不像是个会编造出如此拙劣谎言的人,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别看天主教会占据了绝对的主流和上风,但私下数不胜数的异端结社大行其道,很多地方还残留着原始献祭的野蛮习俗,好像不是不可能。这种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起了朱利安,早知道就不该和他那么快的决裂,至少对这些地下组织,朱利安肯定比她了解和熟悉。不过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
    她露出怀疑的表情,哼了一声,不屑的说:“该不会你要告诉我,其实是察觉到查理德里斯身边有光照会的迹象,才去刻意接近她勾引她的吧?”
    “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尊敬的陛下。”
    主教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低声回应道。
    陆楠气得简直都要笑出声,但她好歹还是记得不要在洛雷托这种人面前鲜明的表露自己的情绪,硬是忍了下去:“然后呢,证据呢,证人呢?总不可能你随便一说我就立刻毫无怀疑的接受了吧。”
    倘若换个其他人,看到陆楠此刻的表情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但主教先生却镇定自若,还缓缓摇了摇头:“陛下,老实说您对您的侄女也太不关心了,都没注意到她身边出现的可疑人物。最近两个月以来她非常热衷前往王都西边的一家修道院,每次一呆就是半天。恰巧我有消息证明光照会的一个成员就隐藏在那个修道院,以此才注意到了公主殿下。唉,别的不说,公主殿下口风还是挺紧的,我花费了不少力气都没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有效的证据。倘若您愿意多给我一点时间的话……”
    由于按照当下的风俗,贵族女性在没有男性陪同的情况下不能随意出门,也不能去教堂祈祷。所以很多夫人小姐选择去只有女性的修道院祈祷忏悔,以此来避嫌。陆楠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人回报过查理德里斯经常去一家修道院,但是由于并没有收到其他不对的消息加之太忙,陆楠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得越来越像真的一样……”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但陆楠已经开始有些相信了。她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严肃的问:“那么,您是准备如何处理呢。顺着公主这条线抓住那个所谓的光照会成员?”
    “如果只是那样还好,但我怀疑宫廷内部早就潜伏进了光照会的探子,而且还用别的身份伪装过。”
    主教的回答让陆楠吃了一惊,她更不相信了:“别胡说八道了,冒充身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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