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稀罕了,你还维护起他来了?”谈方方简直难以置信,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谷陆璃莫名其妙了一瞬,似乎没听懂:“我说实话啊,维护他什么了?”
    谈方方“噗嗤”一声,冲她略带玩笑似得嫌弃,摆了摆手:“跟你说不动,情商不太高的亚子。”
    “骂谁呢。”没头没尾的谷陆璃就遭了骂,啼笑皆非。
    谈方方说完话就漫不经心得频频看手机,谷陆璃一手叉腰瞅了她半晌,脑门灵光一闪,倒是终于明白了,她好笑得也“嗤”了一声:“师姐——”
    她唤得谈方方抬头,意味深长得冲她扬了扬下巴:“指桑骂槐呢是吧。”
    谈方方倒的确比她情商高,只一愣便瞬间秒懂,手上攒着手机再动也不是,不懂也不是,脸上烧红一片,默默低头。
    谷陆璃正想报了适才的一箭之仇,再揶揄她两句,外面突然有人敲门,谈方方立马就紧张了起来,谷陆璃离门近,也没注意到她,径直起身去开门,却不料门外站得却是迟肃然。
    “迟学长。”谷陆璃怔了一下,跟他打了招呼,迟肃然显然比她还尴尬,憨厚地笑着跟她僵硬地点了头,手指一抹鼻头,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不大好意思地跟她开了口:“谈方方在里
    面没?”
    谷陆璃眨了下眼,哑然失笑:“她在没在里面,不如学长自己进去瞧瞧?”
    她说完便让开了门,自个儿进屋将背包提了,复又出门,余光带过对面难得羞涩的谈方方,好笑又欣慰的同时,心里又莫名一酸。
    待她两步走到电梯口,难得地听见谈方方含羞带怒地尖声叫了一嗓子:“你出去!懒得理你!”
    随后便是“咔哒”一声响,像是有人从屋内反锁了门。
    *****
    谷陆璃提前了十来分钟早退,出得校门,视线不由自主就去寻宋尧山的车,可惜,他还没到。
    她也不晓得这几日到底在气什么,若说是气,不如说是心凉来得更合适些,她凉宋尧山可以如此冷静得工于心计,可以不带一点儿感情地算计,也能在利用后,毫无愧疚地坦诚。
    她原以为她心冷她心硬,如今看来,倒是比不上宋尧山了,又或者说,宋尧山不冷不硬的那一面,只是留给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的,旁的人,都沾不到半分。
    谷陆璃茫然立在丁字路口,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去往何处,她呆愣了许久,沿着人行道绕过学校的围墙,一路漫无目的地走,路过一家披萨店,忆起谈方方似乎不久前推荐过他家的榴莲披萨,便顺着人流进去了。
    周五人多,谷陆璃一个人坐在墙角等了很久才等到她的披萨,巴掌大的一块金灿灿的厚底儿披萨上洒满了芝士碎与榴莲块,色香四溢。
    她正拿刀叉艰难地切着,隔壁一对小情侣的披萨也上来了,俩人对坐一桌,分吃一张荔枝披萨,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块,姿态落落大方得当众秀恩爱。
    谷陆璃边看边摇头笑,手下的动作却又快又狠起来,三两口吃完披萨,起身结账走人。
    “多谢惠顾,要常来哦。”前台收银的小哥儿一双桃花眼笑得勾人又好看,一手将账单递给她,一手又塞了张花花绿绿的打折券,“送您张七夕双人套餐的优惠卷,我们今年活动做得早。”
    谷陆璃动作顿了一下,才将那两张纸并做一张,随意且暴力地塞进了裤兜里。
    晚上八点,她到了家,途经她自己的家不入,继续上了一层,到了宋尧山的家,开了门进去,什么也不想做,洗过了澡,对着大敞的窗户看月亮吹头发,夜色浓重时分,她已然睡了。
    晚风吹拂,月影西斜,她一直睡不踏实,直至后半夜,似乎有一阵浓郁的香气从窗外随着月光飘散进来,萦绕在她鼻端半晌不去,像是送了她一个能做美梦的咒语,使她呼吸渐渐沉重,坠入梦中......
    *****
    叶翎临出办公室,正遇上二老板跟她使了个眼色,动了口型让她去看宋尧山。
    三个女老板人均大宋尧山七、八岁,一腔母爱无处释放,直将宋尧山当自个儿家孩子似得拉扯了五年,平日各个对他关爱有加。
    叶翎一头雾水地转进员工区,见宋尧山脑门抵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
    “不舒服?”叶翎立在他身前问。
    宋尧山闻声抬头,额头上一道红红的印子颇滑稽:“没。”
    “那怎么不回家?”叶翎靠着他坐位隔板问他。
    宋尧山没答。
    “我说你啊,忙的时候给我请假,该放假了又赖在事务所不走,”叶翎笑着道,“你成心气我的是不是?”
    “老板,”宋尧山趴在办公桌上,仰头看着叶翎,拖了长音半死不活道,“喝酒去么?”
    “饭还没吃呢,喝什么酒。”叶翎笑着斥了他一声后又叹了口气,了然道:“跟谷陆璃吵架了?”
    “没吵架,却比吵架还严重。”宋尧山道,“她那人,吵了闹了都好说,不吵不闹才怕人。东窗事发了半个,她不理我了。”
    “叫个外卖吧,去会宾室,酒管够。”叶翎道,“我也是个拖家带口的人,总跟你去酒吧也不合适,那里小鲜肉太多,我们家那口子人虽说是钝,却也是会吃闷醋的。”
    酒吧没去成,狗粮先被塞一嘴,宋尧山都快哭了:“好。”
    他这几日过得犹如一潭死水,便格外想吃点儿刺激的,点开手机app也没问过叶翎,就要了份双人麻辣海底捞。
    那家海底捞就在他们隔壁那栋楼,从下单到送单,左右不过一刻钟,叶翎刚起了瓶意大利托斯卡纳大区的上好红酒,荡着红油辣汤飘着麻油清香的火锅就送到了。
    她手上还拿着开瓶器,登时傻了一秒,瞪着锅底半晌,等回过神来,直想给宋尧山那突然清奇的脑子开个瓢。
    “红酒配火锅,谁教你的?”叶翎气得说话都哆嗦,“出去别告诉别人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宋尧山掰着筷子,抬着一双写满“心如死灰”眼神的眸子,撇着嘴角泫然欲泣,叶翎瞬间举手投降:“行行,别装可怜了,吃吧吃吧。”
    宋尧山闻言冲着火锅就下了筷子,夹了块香菇。
    “行,连肉都不吃了,看来是真伤心了。”事务所的会客室里,师徒俩人对坐,叶翎认命得就着红酒跟她得意弟子涮火锅,故意打趣他,“说说吧,东窗事怎么就发了?”
    宋尧山把香菇塞进酱碗里,给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明了,自嘲笑道:“猜是我那个小侄子啊,拿的相册,也真准,就那么一个能证明我认识她的证据,就这么给翻出来了。”
    叶翎边涮菜边听他讲,动作越来越慢,等他说完,她突然轻笑了一声,试探他道:“尧山,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她为什么生你的气,还去住你的房子啊?”
    “她没让我滚出去,真的是她善良,也有教养。”宋尧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确定,那想法稍纵即逝,他只能道,“你是想夸她么?”
    “傻子,白教你了。感情这回事儿啊,当真是当局者迷,之前还说你挺清醒,走到这一步,如今就算是你也看不清了。”叶翎斜睨着他,摇头叹道,“那是因为——”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并没有觉得那是你的房子,换句话来说,她已经没有把你跟她,分成是两个人了。”
    “我不信你不知道——一个人不管是伤心了还是难过了,他会去什么地方躲避呢?”
    宋尧山闻言一顿,愣了:“她会去——她觉得是她自己的且有安全感的地方。”
    “......所以,一间你的房子她为什么会觉得是自己的呢?”叶翎循循善诱道,“那样一间房子,对她来说又为什么会有安全感呢?”
    “因为——”宋尧山又惊又喜,激动地握不住筷子,“因为那是我的房子,是因为我带给了她安全感,所以她才会觉得我的房子也是有安全感的!”
    叶翎赞同地笑了一声,却转瞬又敛了笑容:“可是,尧山,你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说了最错的话。”
    宋尧山又是一怔:“什么?”
    “你错过了一个可以坦白的机会,你在她已经有了这样潜意识的情况下告诉她,你对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利用、算计,毫无真心可言,你还告诉她,你绝对不会喜欢她,她也不可能喜欢你。”叶翎一字一句耐心剖白给他听,“所以,你让她迷茫了,她可能那一瞬间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喜欢你的,但因为你给了她一个前提是——她不可能喜欢你,她也不能喜欢你,所以,她只好让自己不喜欢了。”
    “不过这也不怪你,”叶翎叹了口气又道,“毕竟这是一道送命题。在你丈母娘刚给她一个‘是个男人都不靠谱’的前提和暗示下,你若主动坦白过往,她会认定你也是骗子,并不会对你的言辞产生多少信任;你选了继续隐瞒,她倒是不炸了,但她会迷茫、会心凉、会彻底失望。”
    “所以她不知所措了,才会选择躲起来。”
    “宋尧山,这题——”叶翎看着他来回变化的脸色,轻声做了结案陈词,“时至今日,在你这儿算是无解了,唯一的解,在她那儿。”
    “让她好好静静吧,她自个儿想得通了,便是解。”
    第45章 高光时刻
    宋尧山跟叶翎直喝到大半夜,没法开车,还是被乔易送回来的。
    乔易见他酒意并不浓重,人也还算清醒,就将他扔在了院门口,载着已经在副驾上睡着了的叶翎回了家。
    晚上十一点半,宋尧山站在楼下醉醺醺得往上望,见他那栋屋子从外瞧着黑黢黢的,显然是里面没开灯,也不晓得谷陆璃是已经睡了,还是心情依旧不好,又靠着卧房开着窗户在看月亮。
    他一念及此,又仰着头去寻月亮,挺好的,他想,至少今晚的月色不错,或许能让她开心些。
    他提着西装外套,踉踉跄跄地扶着墙上了楼,开门进屋换鞋,到处都安安静静的,陆女士显然也已休息了,他进侧卧只草草漱了个口,照旧拿了他的地铺出来往地方一摊,合着一身外衣歪上去就歇着了。
    “学姐,晚安。”他也不知是在故意耍酒疯,还是真有些神志不清,侧头对着谷陆璃空荡荡的床板傻兮兮得温柔笑道,“好梦。”
    *****
    他一觉睡到后半夜,翻了几个身,实在忍不住爬起来上厕所,一泡尿下去,酒劲儿倒是差不多已散了个干净,他一身衬衣西裤也没换,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浑身都不舒爽。
    宋尧山解了一排衣扣脱了裤子简单冲了个澡,随手披了浴袍边回卧室边潦草地系着腰间的带子,突然就听头顶传来“刺啦”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贴着地拖拽什么东西。
    宋尧山扣在腰上的手登时一顿,被酒精熏染过的大脑慢了半拍,眼神有些迷茫。
    这都后半夜了,学姐难道还没睡?
    他想起谷陆璃,便又没了睡意,踩着双拖鞋直愣愣得就近坐在书桌前,隔着一层水泥天花板,想她想得心口疼。
    干热的晚风从虚掩的窗缝间拂进室内,楼外万籁俱寂,老树上的夏蝉偶尔叫上两声,声音能传出老远,宋尧山越发被搅扰得心烦意乱,正欲起身去关窗,他突然又听见了头顶拖拽重物的响动。
    宋尧山疑惑抬头,他楼上那房与谷陆璃家的布局完全一致,侧卧临窗的位置摆放的也是一张床,床——
    宋尧山站在床边若有所思地低头,凝着垂下床沿的暖黄色床单,恍然忆起要真说不同,他楼上那床是箱体式样,床下是一个大的储物柜,能拉开。
    他眼神再往书桌方向一瞥,更加不解,他楼上那个位置应该放的是个小书柜,柜下也是一排能拉开的储物间,所以,谷陆璃大半夜的不睡觉,翻箱倒柜得是想找什——
    宋尧山眼神猛地一颤,陡然清醒过来,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手脚发着抖,趿拉着拖鞋拧开门锁就冲了出去!
    谷陆璃纵使已住进了他屋里,却也绝不会是个能乱翻他东西的人,那楼上必定有第二人!
    宋尧山临出门,顺手摸走了陆女士挂在鞋架上的鞋拔子,轻手阖门上楼,在黑暗中强制稳住狂跳的心脏,连楼道感应灯都没惊动。
    待他站在自个儿屋前时,他那屋门正虚掩着,门缝间漏出几缕昏暗亮光,果然是遭了贼。
    宋尧山急喘了口气镇定心神,正想报警,往下一摸大腿,只怔了一秒,手扶着门框,探头往门缝间先机警地瞥了一眼,确定那贼人不在玄关附近后,才轻手轻脚得整个人跟着挤了进去。
    他进得门里,后背紧贴着墙,客厅一角的落地灯已被按亮,他跨过一地柜箱翻倒的狼藉,在橙暖的光中屏气凝神,往持续发出细微响动的侧卧中摸了过去。
    宋尧山到了房门口,又靠在门上,侧脸挤在门板上顺着缝隙往里瞧,那贼人背影恰好从门内一侧慢慢挪了出来,完全暴露在他眼前,弓着个身子在书架上翻翻找找。
    宋尧山一眯眼,手扣着门板无声推开,半举着鞋拔子一步跨出正要偷袭,那小偷余光怔然瞧见身侧墙壁上落了一道人形黑影,大惊失色突地转身,右手拔出腰间的弹簧刀就冲他刺了出去!
    宋尧山一个侧身,右手扣住他手腕往前就势一拉,右腿屈膝狠狠上顶他小腹,左手鞋拔子高抬,带着雷霆之怒就往他颈背上砸了下去!
    那小偷骤然被砸扑在地,“咚”一声下巴磕在地板上,摔得整个人眼冒金星,胃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似的,直接懵了一瞬,左腿无意识抽搐了两下,手上弹簧刀脱手,掉在地上“当哐”跳了两跳,半晌没爬起来。
    宋尧山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这才在他身后重重吁出口气,他手上力道一向很大,只当那人已是晕了,便甩手将断了的鞋拔子扔了,踩着遍地狼藉,赶紧踩着拖鞋两步跪倒在床前,急急去瞧谷陆璃。
    谷陆璃只仰面躺着,空调被整齐地盖在身上,她一手搭在枕边,一手横在胸前,似是静静沉睡。
    宋尧山摇了摇她,又紧张唤了声“学姐”,她仍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宋尧山只觉刚吁出的那口气又堵回了胸口,他手指突然冰凉起来,他这学姐白日醒着时便心思重得不行,夜里纵使睡着也睡不踏实,睡眠颇浅,见不得一点儿响动,这都闹成这样了,她都不醒——
    宋尧山小心翼翼地捧着谷陆璃脸颊,拍了拍她,抖着嗓音唤她:“学姐——学姐你醒醒?”
    “学姐?”
    “阿——阿璃,阿璃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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