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老爷叮嘱她,虽刚到顾府一日,可看着这顾府上下对薇姐儿的重视。崔二老爷早就知道,这薇姐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娶进门。娘娘同意倒是其次,若是妹夫和妹妹不点头,这亲事也成不了。
    更何况,昨儿个那镇北王说的话,到底是和自己开玩笑,还是真真的认为,薇姐儿也是自己外甥女,镇北王心仪的是薇姐儿?
    这个猜测一出,崔二老爷越发觉得有几分准。顾苏鄂早年在崔家求学,自己虽功课不如他和哥哥,可平日里也算了解他们脾气秉性,如今这么些年下来,大概不算是十分准,也有七八分准。
    那顾苏鄂看准的人,定是不让他人来抢。素来也是有底线的人物,若不是亲近的,或者觉得那人可依托,别说是一起饮酒,便是吃饭也是十二分提防。
    可昨儿夜里三番五次劝酒,一家人除了镇北王身份尊贵,旁的竟然没见他的好妹夫生出不满意来。但从这一点,便知道,顾苏鄂他是看重镇北王的,甚至可以说信任。
    即非君臣,不过有几分半师之谊,除了准备把他招为女婿,崔二老爷想不出别的东西。
    正要推开躺在怀里的崔二太太,和她详细说这事儿。外头帘子微动,二太太亲近婆子在外头说话,
    “二老爷,二太太,可起身了?”
    崔二太太难得享受夫妻亲昵,闻言只得做起身子,扬声道,
    “大早上的什么事儿,这才什么时辰便叫早。”
    “禀二太太,八爷屋子里出事儿了!”
    那婆子顿了下,低声把话说出来。没等说完,便听见珠帘响动,崔二太太璇着股香风疾步出门,高声问她,
    “小八怎么了?”
    “八爷,八爷昨夜和青墨成了事儿,青墨早起跪在老太太屋门外,八爷也陪着跪着呢。”
    婆子极为为难,满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八爷是二太太的心肝肉,素来得二太太青眼。八爷生的模样也俊,读书又素有文名,若不是老太爷老爷压着不让他科举,如今一个进士得位置是少不了的。
    满府丫头自然香饽饽似的捧着他,青墨想必也是其中一个。随便配出去给个小子,到还不如拼上一把,勾了八爷在手,哪怕是图个姨娘,也比外头吃糠咽菜强。
    崔二太太自然也知道这个,奈何她千防万防,不愿意小八婚前失了阳.气。可是有大师亲自来算过,她小八最是福运滔天的人物,机灵聪明不必说,将来少不得是个一品大员。
    只唯独一点儿,婚事要往北走。若不是因为这个,崔二太太哪里肯费那么多心思,一门只和老太太说话,让薇姐儿早日进的顾府。
    北地高门,除了她这个薇姐儿,还能有谁配的上她小八。
    提裙便往崔老太太住的屋子去,崔二太太恨的牙根痒痒,只恨自己太过优柔寡断,船舱上那青墨就勾弄儿子起了意,如今成事儿后,那丫头以退为进,跪在老太太屋外又如何,老太太还能逼迫自己非纳她不成?
    荣锦院这边闹的欢腾,顾母坐镇清华阁也打听的一清二楚。慢悠悠把发间的绒花插好,朝恭敬站着的崔妈妈道,
    “姑娘那里可知道这事儿?”
    “那丫头爬了爷们儿的床,想来是瞒不住大奶奶和姑娘的。”
    崔妈妈沉吟了下,那丫头天不亮便跪在那里。若不是崔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今还没醒过来,婆子又因崔家八爷陪着她跪着,想必是没人敢拦着。
    如今也有几个时辰,哪怕二太太赶过去把那丫头给拘住。到底丫头爬床的事儿也瞒不住了,他们家姑娘,怕是早就知道了。
    顾母也想到这点儿,捏着手里绒花觉得稀奇,怎么好好的,前不爬床后不爬床,偏在他们顾宅做这等苟且事儿。
    顾母眉头一冷,难不成,真以为她会把薇姐儿嫁给小八不成。
    抬手把怎么也插不正的绒花摘下,挥手让崔妈妈退下,起身往里间去。顾苏鄂披着暖袍在书桌前坐着,倒是有几分风流名士的气度出来,手里持着本《玉匣记》看的入迷,顾母走过去夺下书来,问他,
    “小八的丫头爬床,是不是你搞的鬼?”
    顾苏鄂闻言倒是毫不意外,笑的宠溺,起身拉着顾母在暖塌上坐下,道,
    “我还以为小八那孩子能坚持几日,谁知,这才一日便...”
    语未尽处,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顾母见他承认,恼火上来,
    “昨儿个那么些人,你们到底是怎么下的手!”
    “不过是些混了姜黄的酒,略微酒热了些,要说不亲近丫头也不打紧,不过略受罪些就是。”
    顾苏鄂倒是不放在眼底,一个人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子骨,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做他顾苏鄂的女婿,便是做他的学生,那也是不够资格的。
    顾母自然看明白了这个,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肩头落了下来,
    “今儿个娘进宫去叩见皇后,娘娘若是有意,怕是今儿个就会定下来婚事,便是咱们不愿意,也来不及了。”
    “哪有这么简单。”
    顾苏鄂轻轻揉捏她肩头,见骨硬肉僵直,知道她张罗家事辛苦,又因崔家人在不得放松,心疼她劳累,柔声安抚道,
    “陛下属意仲正登基,少不得要给他个有能耐的妻子坐镇后宫。咱们薇姐儿既然被陛下选中,娘娘便是不同意,闹上几日便软了。
    至于直接定下婚事,这更是不可能。”
    更何况,顾苏鄂抬头看向缀锦楼,他二舅子是个拎不清的,可老太太还有大舅子可是个精明人物,若要娶他家薇姐儿,少不得大舅子要上门讨个准话。
    可直到今日,大舅子都没有上门,说明他并不赞同这婚事,老太太心底怕也是明白着呢。
    他的薇姐儿,是爱妻揉碎了心肝所生。自该捧到人间九层宫阙之上,一辈子平顺幸福。崔二太太那般尖酸刻薄的人物,可不像是个好婆婆。
    顾母听了这话略安了心,肩颈被揉开,越发觉得身子骨轻盈。推开顾苏鄂作乱的手,白了他一眼,起身往沁薇堂去,
    “我去瞧瞧薇姐儿,今日你独自用餐便是。”
    沁薇堂里花草虫鸣,画眉鹦鹉挂在绿廊下鸣声清脆,顾母一路行来,见假山绿石,牡丹芍药各色花草布局精巧,暗道薇姐儿越发稳健,这院子布置的极好。
    越往里走,越发显得寂静。顾母倒是笑的和善,她的薇姐儿难得睡个懒觉,眼下日头都要起来,院子里倒是连个人声都没有。
    崔妈妈扶着她进了沁薇堂正室,塘厦三间,左右东西间连个人影也无。徐妈妈手持衣裳,慢悠悠在熏笼上熏着衣裳,熏香弥漫开来,屋子里甜暖香气。
    听见顾母脚步声,徐妈妈忙过来见礼,顾母示意她起来,笑道,
    “薇姐儿还在里头没起呢?她昨儿个来回折腾,让她好好睡一觉,等会儿到了时辰再喊她。”
    徐妈妈面露惊慌,强力压住心慌,示意芍药往一侧斟了茶水来,道,
    “太太喝茶。”
    这二人不对,顾母只觉得事情蹊跷。她薇姐儿便是睡的昏沉,也不至于让徐妈妈和芍药如此惊慌。
    起身索性往里走,顾母越发觉得不对。等穿过正堂,转过屏风和珠帘,看着空荡荡的内室,顾母越发冷了眉眼,朝徐妈妈道,
    “妈妈倒是说说,你们姑娘,好好的不在屋子里,眼下去了哪里?”
    “姑娘...姑娘...”
    徐妈妈知道除了自己,整个沁薇堂再也没有能让顾母放心的人。可自家姑娘的去处,那也不是随意便能告诉太太的,若是太太知道,少不得她们没了性命,重则,姑娘的名声,怕也是全都毁了。
    见徐妈妈这般支支吾吾模样,顾母只觉得颤颤巍巍,几乎站立不住。她一生只得一儿一女,儿子顾至善小时到还是说的过去,等到大了些,别说和自己说话,不把人气的七窍生烟便是好的。
    薇姐儿性子和软,素来亲近自己这个做娘亲的。她念佛,薇姐儿便亲自抄了五百佛经给她。她喜素厌荤,薇姐儿便初一十五陪自己茹素。她爱清香淡脂,薇姐儿也不知怎么琢磨出松柏青竹香石给自己。
    她样样好的闺女,如今好好的顾府待着。早起来和她说话,竟然连个人影也无!
    手指发颤,崔妈妈忙搬来椅子在身后,扶着顾母坐下,道,
    “太太仔细身子骨,您二月间刚刚生病,姑娘为了您,连及笄的大日子都错过了,太太可不能生气毁了身子。”
    提起薇姐儿,顾母勉强有了精神。可她越发来气,她薇姐儿是何等乖巧的姑娘,怎么,怎么就大早上的,不见了人影。
    徐妈妈跪地有苦难言。姑娘昨儿夜里回来,立刻就让自己往前头荣锦院找何四,荣锦院里酒席声阵阵,她好不容易找到何四管家,传了话后便往沁薇堂来。
    回了姑娘后便往西间歇着去了。一日下来,她实在是疲惫不堪。先是急匆匆大早上进宫,而后便陪着姑娘在承乾殿前站了两三个时辰。
    等晚间又有镇北王闯入东侧殿和姑娘亲昵,晚上又是刘太后和杨太妃交锋,更有她们家失踪的二姑娘在太后身边儿养着,这都是什么糟心的事儿!
    更别提等到了晚间,筵席罢崔老太太进京,眼巴巴的召见她们姑娘,崔二太太那般的人物也不是好对付的,身边儿的婆子更是殷勤来伺候,这个问姑娘爱吃什么,那个问姑娘爱穿戴什么,再有问姑娘爱读什么书,用什么墨,样样都恨不得打听清楚。
    徐妈妈应付完她们,早就觉得身子骨瘫软,等亲自去前院找了何四,服侍姑娘躺下,便昏昏睡了过去。
    只她这一睡去不打紧,早上起床,姑娘没了!
    徐妈妈心底约莫有几分猜测,她知道姑娘在哪里。可她敢说吗?并不敢。
    人多嘴杂,她今日告诉太太知道,明儿个整个府邸里都知道,姑娘夜里跟男人在一块儿呆着。
    是以,虽然顾母气的手指哆嗦,徐妈妈只低头跪下,嘴里是想好的理由,
    “姑娘说早晨的芍药花开的娇艳,想来是拿着玉瓶采露水,准备等五月间做胭脂用。
    太太莫要着急,稍可姑娘采完花露水,定是回来的。”
    这话细细想来也没什么毛病。只顾母想的深远,方才顾苏鄂在清华堂说的什么,他们喝的姜黄热酒,少不得蒸腾些热气出来。
    小八没有把持住,今早上便闹出丫头爬床的事情来,没得让人笑话。
    如今一夜过去,她薇姐儿还不知情况如何。若是落在前头镇北王的手里,那么个结实身子,她薇姐儿,还能落个清白身子吗?
    作者有话说:  mua~
    第62章
    涵香阁两面环水, 一边斜靠假山。晨起薄雾袭来, 日色斜斜穿透水面, 穿过荷叶上点点凝露,落在了里间锦被软榻上。
    顾知薇迷茫睁眼,呼吸间隐隐青竹松柏香气, 无端让人心生安定亲近之意,空气中并着两三分酒意, 昏昏沉沉让人多了几分迷醉。
    手软骨酸, 顾知薇像是酒醉之后断了片, 隐隐只觉得这事情不对,昨儿明明自己在沁薇堂睡下, 怎么早起,在这么个地方。
    难不成,她又重活了一世不成?这个念头刚起,顾知薇昏沉睡意散的干净, 水雾朦朦大眼在室内打量了下, 心顿时安定下来。
    入目是个一人高的屏风, 走南过北, 把屋子一分为二,成里外两间。这屋子她熟悉, 就是刚来初潮那日, 在这里和傅仲正见面的涵香阁。只刚放下心,准备起身回沁薇堂,眼瞅着天光大亮, 徐妈妈伺候自己穿衣打扮,今儿又要陪同外祖母进宫,少不得折腾一日,她早些回去才好。
    刚要起身,顾知薇便觉得不对。她到此刻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
    细细腰间上缠着男人结实臂膀,沉甸甸压的她浑身软绵绵。暖塌并不是很大,一人躺下宽裕,二人勉强挤下,格外拥挤。呼吸交错,如墨青丝散于枕上,纠缠不清,她道为何自己会在这里,原来是他做弄人。
    顺着胳膊往上瞧去,入目是男人一张俊颜。剑眉长及鬓角,悬胆鼻下薄唇微抿,他似是睡的极为沉稳,顾知薇不敢惊动他,见男人鸦羽似的睫毛下,两团青黑格外显眼。
    原本让人望而却步的男人,睡着之后倒是意外的乖巧。利眸阖上,男人呼吸平稳,睡的正香。似是察觉顾知薇瞅见自己,鸦羽微颤,下一瞬,黑亮利眸直视顾知薇,并不意外她出现在这里。
    甚至,晨醒的男人见者她乖巧躺在被衾中,脸上带着两三分喜色,越发拢紧顾知薇腰肢,往自己身上压了过来,语带睡意,道,
    “才卯时刚过,再睡会儿也来得及。”
    晨起的少女宛如池畔清丽荷花,虽未及前世那般雍容华贵,可也不是寻常花草所能比拟。
    少女沉睡乍醒,一双眸子轻润润的瞅着自己,目色含情,没得让人心坎里疼她。寻常家里穿的半旧寝衣,纤细脖颈下颈窝幽深,一路绵延到绣着蝶戏牡丹的对襟小衫下。
    藕荷色对襟小衫愈发衬她肤白如玉,日头斜斜入室,青丝如墨,发髻散垂,没得让人生了两三分清热之意。青山卧雪一片佳色,同色绸裤细细勾勒腰线,少女来了初潮,身子早就不知不觉长成勾人魂魄模样。
    偏她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捏紧汗湿的手心,不动声色拉开二人距离,
    “我怎么会在这里?”
    傅仲正挪动手掌,从箍了一夜的小腰往上,落在顾知薇露出的肩颈线上,略提了下小衫,遮住不自觉漏出的好颜色,不答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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