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索性直言,“先生也见过我王兄数回,见过他行事之风,见过他处事之则,先生以为……”
    “公子若承王位,于民于国,定然胜过此公!”廖痕也坦意直言。
    夜玄又是一怔,继而笑答,“我与先生——所见略同!”
    “既是如此,公子打算几时动手!?”廖痕直问。
    “诶——”夜玄摆手,“先生所言太过粗鲁!先生该问:当如何布局!”
    “哈哈哈!”廖痕笑开,“公子终于开窍了!看来公子近日攻读史册也是斩获颇丰啊!”
    夜玄笑笑,“不过此事,我还想听听先生高见!先生入我西琅也有些时日了,你对我琅国境况,对王都情形,又做何分析?所谓权衡利弊,先生以为,与我有利者应当如何争之,与我有弊者,又当如何……除之?”
    廖痕注看夜玄片时,审视他心意之坚决,确认他确有一往无前之奋勇,这才说道,“所谓利者帝姬玉熙也;弊者兵者覃家也;公子于帝姬有恩,帝姬于乱世而得以保全自己,此非平凡女子,公子当趁势娶她为妻,则尊名自显,半壁江山可固!覃家是为东宫姻亲,又掌王都兵权,公子当竭力破坏此中联盟,联盟若破则东宫再无依附,也不过失了爪牙的一只病虎而!”
    “那么——又该如何破坏覃家与东宫的联盟?”夜玄试探着问。
    廖痕笑笑,知他这样问便算是认可了要娶帝姬为妻之计,便又继续献策,“搜集百样美女,尤其是那等存了心计向上攀爬,又善巧言魅惑者,将其献入东宫,一则可以使东宫纵情声色、荒废政务,再则可离间东宫与太子妃之亲密。
    臣闻太子妃覃氏自嫁入东宫尚无所出,偏又是一个最会善妒泼辣之流,东宫若沉迷别家美色,她又怎能容之,三闹两闹自然嫌隙渐深,再往娘家抱怨哭诉几回,则覃家倾向东宫之心就会动摇。到那时公子可再派说客,向覃家许以重金、高官、城池,世人在世,无非贪名图利,尤其似覃家倚势杖权之流,就不怕他不心向公子!
    公子得‘贤妻’,得‘良臣’,再有盛将军倾力相助,府臣谋士竭力而为,何愁大业不成?!”
    “先生所言……”夜玄微笑点头,这份笑意也开始变得异常深远,“先生所言甚得我心!若是大业得成,先生当为我朝中宰相!”
    廖痕也笑,“那微臣且以薄茶代酒,预祝公子大志有成,万事顺遂!”
    夜玄笑着举杯,锦书也在一旁添盏,他三人便以这薄茶清淡寥庆新年,暂谋前程!
    谁能想到,夜玄春日里在越都偶遇的一个歌姬,能为他荐谋臣;而他无意间收留的这位谋臣,又能替他夺王位。多年以后,当廖痕为朝中相,廖锦书为后宫妃的时候,他们或许不会想到——今世之荣华竟是缘于慕容苏的那一壶毒酒,一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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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溟国,地处中原之北,疆土延至北极,遇海为终。在这片疆土上,世代生活的非是中原世家,而是游牧之民的各家部落。伏白帝统四境时,征服此地,有荣乌族愿降中原,向皇朝称臣,为之治理北境,安抚列邦。于是伏白帝封其首领为溟王,派贤士文人襄助其依中原边界建都立国。此是溟国昔王族之由来。
    昔族世居北境,非中原礼邦之血,虽降服皇朝,却未必与皇朝同心。皇朝天子待昔族也非是待其他封王那般亲近。就譬如这三百年间,皇家子弟迎娶过各境王室公主与各家世族女儿,却从未迎娶过一位昔族公主,就更不要说使皇室公主嫁入北溟了!
    昔族有几代封王也曾闹过自治自立,想要不纳贡、不朝拜,不受中原之礼的束缚,可是由于国都设在皇境与东越、西琅的合围之地,他若稍有不驯,三家兵马便会立时杀到。别看平时东西掣肘,南召作壁,可若说攻伐北溟,从来都是哪个也不会落下。谁让北溟境内有最好的战马,最好的皮革呢!
    话说这一代溟王,也曾有自立之决心,可是扑腾了半生才发觉,膝下竟还未得一个男儿!这开疆拓土,打拼江山又是为谁人忙碌!故而征伐之志又全部改做传宗接代之忧,十数年间痴心所向,就是要在后宫中养出一位真正的公子!
    可是公主们已多到嫁不出去,公子也还只是昔梧一个赝品。溟王已是岁近甲子,对于此样人生境遇,既是羞愤不已,又是痴心不泯!
    所以当昔梧自东越归来,“健硕”得胜过他北境任何一个男儿,溟王看着时,对他这位唯一的“公子”所遭遇的事情,且恨且怒,且惊且疑,且又揣着无限希望。
    昔梧被直接囚入冷宫,仍顶着北溟国王室公子之名。只是与此同时,溟王后宫中的一位宫女忽然宣称有孕,引得各宫妃子与各系宗亲,无不诧异瞩目。
    为证视听,为止谣言,冬至节的夜宴上,琅王特地使那位怀孕的宫女挺着大腹便便,在臣工与宗亲面前招摇一回,还颁下王旨,晋其为妃子,许诺日后若得男儿则册立为王后。
    百官宗亲虽有讶疑可也只能纷纷道喜拜贺,都知这位妃嫔所出,将会决定王位所承。若是养出个公子,则王位顺袭;若仍旧是个公主,那王位可能就要由溟王的堂弟继承了!朝中风云如何走向,只看这宫中消息了。
    夜宴之后,演罢了繁华,卸去了轩冕,溟王拖出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摇地走在宫廷的廊道上。时下月辉惨淡,照不见前路,有一位配刀的侍卫手提执灯走在侧前方,另外还有两位妇人,手中各自捧抱着膳食衣裳等物,跟在溟王身后。
    一行人有意绕开宫中的灯火通明处,循着幽暗里的外廊小路,兜兜转转来在一间更为清冷孤寂的庭院。院中深雪淹路,映着惨淡月光,倒是见了几分明亮。
    溟王佝偻着肩背迈进院落,径自登上门阶,也未扣门,直接推门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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