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牧黎完啦?”
    “你不喜欢?怎么看着还有点失落?”
    “嗯...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突然,就像是一直陪在身边的慢性胃炎一夜之间不见了,而且都是你解决的,我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谢迟轻抿了下唇,话音未落,额头便被人弹了下。
    眼前出现他微皱着的眉眼。
    紧接着,手上的雪饼便被人夺走了。
    “雪饼...”
    她嘟囔了声,伸手想去抢,却被他一手按住,顺手将她啃了一半的雪饼丢进了垃圾桶。
    “不准吃。”
    他说着,在床旁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还有——
    她的肚子。
    谢迟一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随后发出了她今晚第二十八遍的哀嚎:
    “我都说啦,我只是胃穿孔而已,奶茶不让我喝就算了,我吃俩口雪饼解解馋也不行?”
    “......”
    林牧洵没应,仍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看她,盯的她一个激灵,后背也一阵阵地炸毛。
    “我今晚真的就吃了一块雪饼,不,我只吃了三口......”
    “不是雪饼,”他摇摇头,调整了下坐姿,严肃道,“阿迟,我现在,要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
    谢迟疑惑抬眸,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什么?”
    “你想知道,小时候的那些事么?”
    ??
    ???
    等等,她没听错吧?
    他刚刚说的是——她小时候的那些事么?
    他们捂了十一年的那个?就这么轻易的告诉她了??
    谢迟瞪大了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张合着,半响后才不可置信地问:“真的,能告诉我?”
    “嗯。”
    林牧洵点了点头,目光坚定,“选择权在你手上,不管是林牧黎,还是这些记忆,都该由你自己做主。”
    “可,可是...医生说我大概记不起来了...而且就算你全说了,我也不会...我和十一年前的谢迟,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喃喃着,说到最后,突然慌乱起来。
    ——怕自己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
    ——也怕自己要被迫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上,在十一年后,回溯时光,将那些痛苦再细细地咀嚼一遍。
    更别提她现在的精神状态。
    额角有冷汗冒下,她哆嗦了下,身子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下一秒,手背上就抚上了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指相触,他手上的温度也逐寸覆上。
    “阿迟。”
    他轻唤一声,单手捧起她冰凉的脸,“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好吗?”
    “……”
    她吸了吸鼻子,垂下眼,“就算,我完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吗?”
    话音刚落,就见他弯了弯眼,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嘴角微勾,露出个温和又宠溺的笑。
    “有什么关系?六岁的阿迟是阿迟,十七岁的阿迟也是阿迟啊。”
    “......”
    *
    林牧洵永远记得那天。
    二零零四年,四月十五日。
    她五岁生日的前一天。
    不过那时候,他完全没有以后会把这小祖宗视为全世界的觉悟。
    对她的认识,大概还停留于隔壁家那个很麻烦,但是长得很呆萌,呆萌的让人提不起什么脾气的——熊孩子和小天使的杂糅产物。
    可今天,已经下午五点了,他都没看到那家伙来找他的麻烦。
    奇怪。
    幼儿园应该已经放学了吧?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和早就收拾到抽屉里的玩具和实验器材,思索了会儿,还是趴到窗前。
    没有阿迟,连那只叫cookie的大黄狗也不知所终,只有她先前捡来的那只叫橘子的笨猫,在窗台上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他蹙了下眉,没走,仍趴在窗台上。
    半个小时后,视线中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穿着和阿迟相似的小白裙,背着和她同款的小黄鸭书包。
    他眯了眯眼,有那么几秒,都将她误认为阿迟了。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
    ——林牧黎。
    ——几个月前,刚刚搬到他家的人,听说是爷爷恩人的孙女,爸爸说她很可怜,叫他和阿迟玩的时候要带上她,不能排挤她。
    他对爷爷的恩人不怎么感兴趣,对这突然冒出的“姐姐”也没什么兴趣。
    毕竟带一个熊孩子已经很累了。
    不过阿迟到是挺喜欢这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姐姐,便也就由着她去了。
    但相处的时间一多,他便敏锐地发觉这这个叫林牧黎的人,总是给人以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
    很有心机的样子。
    虽然这个词用在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身上很奇怪,但每次,当她努力讨好他和爸爸,又或者是阿迟转身时,她露出的那种目光,都会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他收敛好表情,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晚上六点。
    不来了么?
    可是明明早上还和她说过,今晚会有她最喜欢的番茄鸡蛋汤。
    他抬手按了下心脏,嘴唇也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烧心的感觉。
    尤其是,当他到饭厅,看见林牧黎格外灿烂的笑时,这怪异感遍愈发强烈。
    强烈到他几乎要坐不住。
    晚上七点半。
    他终于决定要去谢家看看。
    可几乎是刚走进门,他就立刻察觉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没有那条大黄狗扑面而来的迎接,也没有那小家伙温软的笑。
    取而代之的,是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还有坐在沙发上哭泣的谢愉,以及旁边坐着的,满脸愁容的谢景淮。
    他一怔,还未询问发生了什么,谢愉便冲到他的面前,俩手死死钳住他的胳膊。
    质问的话语如机关枪般,在耳边落下。
    他花了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阿迟失踪了。
    为了找那只大黄狗,一去不归。
    凌晨。
    距离阿迟失踪,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外头的谢家灯火通明,映着倾斜的雨。
    他的手扣在窗台的边缘,指节处被握的发白。
    正是江南的梅雨季节,晚上气温骤降,小家伙出门前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裙,他几乎无法想象到那白裙染上泥泞的样子。
    光是想着,就让他鼻尖发酸。
    叩叩叩。
    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进来。”
    他喊了声,回眸看去,就看见那个叫林牧黎的女孩站在他的身后。
    屋内没开灯。
    借着外边路灯投来的光影,他只能看着人额上蜿蜒而下的红斑,还有她唇边,令人不安的笑。
    “小洵,你不睡觉吗?”她问。
    “...我在等阿迟。”
    他皱了下眉头,强按下心中的异样,“你自己去睡吧。”
    “嗯,”她点点头,瞥了眼墙角散落各处的玩具,问,“你很喜欢阿迟呢。”
    “...”
    他长出了口气,有些不耐烦起来,“你想说什么?”
    “没有,”她轻咧嘴角,笑的愉悦,“就是觉得,你这个样子难得见到,谢迟妹妹,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你——”
    “可是为什么呢?她也不聪明,身体也不好,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呢?就因为她长得可爱吗?”
    她笑着抵进几步,贯通了半边脸的红斑也在随着她的动作,浮动起来。
    “如果我也长的和她一样可爱的话,你也会这么重视我吗?还是说——”
    “只有当小谢迟彻底消失的时候,你才能看到我?”
    “!!!”
    他一惊,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想上前询问。
    却见外边有光刺破黑暗。
    接着一辆黑色轿车在门前缓缓停下。
    ——车头有红旗标志,四四方方,无端透着股肃穆。
    ——不是什么名贵的车型的,却是他那个爷爷,权利和面子的象征。
    可是,他那个一向都十分讨厌谢家,和谢迟,为此基本只能在新年才得以见到的爷爷,又为什么会突然到家里来?
    “咯咯。”
    身后传来女孩的轻笑,在这寂静微凉的雨夜里,莫名渗人。
    他诧异回眸,听见警笛声刺破黑暗。
    她一向蒙着层雾气的眸子中,也绽放出些诡异的光来。
    凌晨四点。
    警|察局。
    俩家的大人已经吵过了几轮。
    他在门外听着,隔着薄薄的一层墙板。
    一会有人说,她这么小,才七岁,怎么可能是她干的?
    一会又有人说,监控记录都显示是她将cookie带出去的,不是她干的,是谁干的?!更何况,她爹还是个龌蹉无耻的杀人犯!!
    于是再度吵了起来。
    鸡飞狗跳,各色辱骂不绝于耳,让你很难想象到这些平时在宽敞会议室中衣冠楚楚,发号施令的人,在盛怒的情况下原来也会骂出“你x”这样的字眼。
    他撇了撇嘴,看着外边蒙蒙亮的天色,心中的不安感慢慢扩大。
    【还是说,只有当小谢迟彻底消失的时候,你才能看到我?】
    她说这话时的笑容逐帧在眼前浮现。
    带着摄人的寒意。
    咕咚。
    他咽了口唾沫,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吵架的时候,缓步朝对面那间冷清的会议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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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分为上下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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