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熠嘉感觉下巴遽然一痛,被安东尼用力地掐住。
    他强迫许熠嘉转回视线,看着幕墙后面正在因为遭受鞭打而惨叫哀嚎的人,沉郁的声音在许熠嘉耳边残忍地响起,“好好看清楚,如果我稍微晚来一步,这就会是你的下场!”
    感受到怀中的躯体正在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发颤,安东尼心中闪过一瞬的不忍,但对方无知无觉的态度却让他被怒火烧灼得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自从五年前无意中窥得了许熠嘉未来的命运走向,他便开始费尽心力地试图保护他的安全,甚至会因为害怕这个人会再次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而日夜寝食难安。然而对方却对此毫无所觉,甚至在经历了如此危险的境遇后,依然没有提起丝毫的警觉心。
    如果此时不用力敲醒他,让他看清世情险恶,谁能保证下一回还能如此幸运。
    但可惜安东尼的满心焦灼,却并未能准确地传达至许熠嘉的内心。
    许熠嘉双目圆睁,看着幕墙内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此刻却被可怕的酷刑所折磨,满脸痛苦地不断哀嚎的笛梵克,心中只觉得既荒诞又恐惧,这种完全超出他承受范围的场景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击溃。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安东尼的禁锢,“住手,住手,快停下!你放开我!”喊到几乎声嘶力竭。
    看着怀中浑身颤抖,难得这样失态的青年,安东尼从来都缺乏温度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怜惜。他闭了闭眼睛,向着西利欧挥挥手,西利欧立刻会意地将幕墙关闭,重新升起隔音。
    房间重新恢复了宁静,许熠嘉呼吸急促,一股强烈的叫人作呕的冲动扼住他的咽喉。
    安东尼松开禁锢他的手臂,他慢慢地委顿在地,抱住头颅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声音含混,言辞混乱无序,既像是在质疑安东尼,又像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种事。
    安东尼深吸了口气,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许熠嘉,终于不忍再继续逼迫他。
    他伸手用力托起许熠嘉的肩膀将人从地上拉起,然后半拖半抱地将他送到沙发上坐下来。又亲自从酒柜取出杯子和恒温壶倒了一杯热饮,递送到许熠嘉的面前。
    许熠嘉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即便此刻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但只要一想到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在进行的事情便让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
    许熠嘉用还在轻微发颤的手指举起杯子勉强喝下一口,才让自己接下来的声音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为什么,为什么笛梵克要处心积虑地对付我?”虽然害怕得厉害,但刚刚安东尼的话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我不记得自己曾和他结下过什么仇怨。”
    手指冰冷得可怕,他用力攥着杯子,急于从上面汲取温度。
    他是真心不懂,他的长相并不中性柔媚,相反还身强体健,面貌英气,并不是那些喜好特殊的人偏爱的长相,以笛梵克的势力,有多少美人是他得不到的,何必要挖空了心思来对付自己?
    一旁的安东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太小看自己的价值了。”
    “什么意思?”许熠嘉茫然。
    “笛梵克确实不是看中你的身体,这不过只是顺带,他更多的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掌控你威胁你罢了。”安东尼神情冷厉,让人不寒而栗。
    “老弗朗索瓦近些年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一事无成颇有些不满,让他出面经营博科利尔这个对外宣传的渠道,便是给笛梵克的一个考验。只不过,像笛梵克这种急功近利的性格,又怎么会选择老老实实走正规途径?”安东尼露出一个冷笑,他看了许熠嘉一眼,“用最‘牢靠’的办法驯服有用的人才为自己卖命才是他这种人惯用的手段,所以对付你正好是一石二鸟。”
    许熠嘉听得有些脸色发白,他强自镇定地追问,“可是‘三足金乌’有启明星传媒的参股,在业内也建立起了一定的人脉,他这么做难道就不怕犯了众怒吗?现在文娱圈新秀每年都层出不穷,有资历有实力的制作团队不是没有,他为什么独独要选中我们?”
    无论哪个行业圈子,都会有基本的游戏规则,尤其是如今参与文娱行业竞争的各方势力风起云涌,即便是参议院议员独子这样身份的过江龙也得有所顾忌,如此肆无忌惮地破坏规则,只会遭到整个行业群体的排斥。
    “笛梵克这种人仗着家世自视甚高,他要选自然就会选最好的,而且,”安东尼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用力敲击在太阳穴上,语气中带着浓郁的森寒之气,“如果你激烈反抗,自然会产生你所说的那种结果,但如果,让你不敢将事情闹大呢?”
    许熠嘉看着他冷彻如玉的面庞,睁大了双眼,安东尼修长手指指向了房间另外的角落,许熠嘉急速紧缩的瞳孔中映照出将黑峻峻的镜头对准房间另外一侧的摄录设备。
    许熠嘉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感觉自己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像是寒冰化作一般,几乎将他整个冻僵,他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和怎样的恐怖擦肩而过。
    但安东尼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继续冷冷地道:“你无权无势,以笛梵克的手段,想要完全掌控你,他可以想出一百种手段。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纨绔,但他想要拿捏你却是易如反掌,而一旦被这种人缠上,就会如同跗骨之蛆,永远也不要想摆脱。”
    他每说一句,许熠嘉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最后一个字音落地,许熠嘉的面孔已变得几乎苍白如纸。
    “我不明白,”许熠嘉嘴唇微微颤抖,“我和他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从未有过交集,他为什么会……”
    “他虽然和你从未见过,但他身边的人就未必了。”安东尼冷冷看他一眼。
    “什么意思?”许熠嘉只觉得呼吸不畅,看着安东尼的眼神充斥着惊慌和茫然。
    安东尼对站在房间角落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西利欧做了个手势。
    西利欧见状,立刻转身走出房间,片刻后他重新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硬皮书册,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
    许熠嘉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封皮略有些陈旧的书册,满腹疑惑。他抬头看向安东尼,就见安东尼手指在封皮上轻敲示意他将其打开。
    许熠嘉这才小心地拿起书册,翻开封面。才刚打开第一页,突然就从书中掉出一件东西,许熠嘉慌忙伸手接住,拿起一看,发现是一枚经过了精心处理过的干花书签。
    应该是一朵玫瑰,看得出来用干燥技术处理得十分仔细,花瓣鲜活娇嫩的颜色保存十分完好。
    许熠嘉将干花重新夹回书页中,又翻开了第二页,然后便看到了一个十分秀气的笔迹呈现在纸面上,记录着一些心情以及天气等等的琐碎内容。
    许熠嘉略微皱眉,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写日记。这在已经实现无纸化的后土星系的确十分少见,但他想不明白这和他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他有些困惑地抬眼看安东尼,但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往下翻。
    许熠嘉对窥探别人的隐私有些不自在,但他相信安东尼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于是他重新把书册拿起,直接跨过了前面的文字部分,翻到了后面纸页较厚的地方,然而这一次,摊开来的这部分内容却立刻让许熠嘉神色大变。
    他几乎是一把将书册重新合上,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变得脸色苍白。
    只因刚刚翻开的纸页上齐齐整整全都是他自己的照片,数量极其众多,整个书册的后半部分几乎全是这些内容。
    如果仅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许熠嘉如此惊惧,但关键是这些照片的内容非常令人熟悉,即使已经过去多年,有关它们的记忆也从来不曾在他的脑海里褪去。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安东尼,“这,这是苔丝的笔记?”
    安东尼因为他立刻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而睨了他一眼,声音冷淡地道:“它原本的主人确实是这个女人。”
    “你,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许熠嘉神色惊慌,他以为这些照片早就应该全部销毁了。
    想着这些引人不适的内容居然还留有存本,或许还有其他许多人见过,许熠嘉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觉。
    安东尼看着他神情难看,顿了顿,还是解释道:“放心吧,这里面只有那个女人前期跟踪你时拍下的照片,后来她给你下药拍的那些,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打印出来,所以笔记上并没有。”
    闻言许熠嘉微微松了口气,但随即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安东尼,“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安东尼挪开视线,没有正面回答,“漏网的应该只有这一份,东西就交给你了。”
    看着避开视线的安东尼,许熠嘉却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睁大了眼睛,“当时先一步找到苔丝,把她手里的照片全部销毁的人……是你?”
    这个猜测让许熠嘉十分震惊,他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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