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在床上睡得很沉,她昨天刚帮自己的客户完成了一副颇费工夫和精力的手绘封面,正想好好睡一觉,却不料鼻尖、耳廓边总有一只手在似有若无地骚扰她,她下意识地挥了下手,想赶走那个不识相扰她清梦的人,但那个人就是锲而不舍地想把她闹醒。
    她终于不堪其扰,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程否就靠坐在她旁边,而且连衣着打扮似乎都打理好了。
    “你醒了?”他看她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丝毫没有自我反省的意思,反而开始不断地催促她赶紧起床。
    她愣愣地随着他的话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和迷茫。“干嘛现在要我起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回忆了一下,昨天他好像并没有告诉她说今天有什么活动,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去做,那他今天这么一副迫不及待准备出门的样子是闹哪样?
    他挑眉一笑,眼神里隐隐带着几分神秘,但嘴上却云淡风轻地回答她:“今天是我那个朋友涂腾的生日,我们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怎么,我之前没告诉你吗?”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件事早就在他们的行程之中。但是莫可想了又想,还是不记得他曾经说过这件事。
    他们要去参加他朋友的生日宴?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莫可不禁紧张了起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忘了这件事,还是他压根就没有跟她提过,但现在她马上就要和他去见他的那位重要朋友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内心里除了慌乱还是慌乱。
    程否看着她那一副完全失去了方寸的样子,唇角边微不可见地扬了起来。其实他之前根本就没告诉过她关于参加涂腾生日宴的事,他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她尴尬到无措的样子。
    她现在一定特别紧张吧?他想。可能紧张到连该怎么跟涂腾家的那一群人打交道都不知道。可是谁叫他在去见她的家长时被当做他的哥哥程颂呢?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高兴这种乌龙状况的发生吧?
    他丝毫不肯承认是自己的“报复心”在作祟。他一向是个大气的男人,怎么会介意这么一点“小事”呢?
    然而可怜的莫可一切都还被蒙在鼓里,她只是着急忙慌地跑去浴室洗漱,又思索着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出去。
    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的程否和她的慌乱不安截然不同,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在客厅里吹起了口哨。
    “我们不会迟到吧?”莫可一向是个体贴善良的人,她总会体察到别人的想法和情绪。所以在利落地梳头的时候她就频频问着那个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男人。“希望不会到得太晚,不然就太失礼了……”
    她以前就陆陆续续听他说起过,涂腾家是一个很有钱的家庭,他的父亲涂宏韬不但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而且在社会上颇有名望。莫可从没有接触过这种富豪家庭,而且涂腾还是程否中学时的好友,她就更紧张了。
    她知道程否颇为重视涂腾这位朋友,不然也不会花费这么多精力和艰辛去帮他查他的案子,所以她本能地也不希望涂腾对她失望,这种感觉……大概就像他在见她的父母时也是希望能在他们两老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程否倒是并没有催促她,也没有告诉她他们会不会迟到,反而还兴致高昂地帮她试了好几件衣服裙子。
    等她打扮好了,他们才带着东西上了他的车。
    “我以前告诉过你,涂腾坐过牢吧?”当看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时,他笑了笑,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是他出来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宴,原本涂腾并不想举办这个宴会的,可是他的那位后母却说涂腾出来了是一件喜事,应该要好好庆祝一下。”
    莫可一怔,紧接着就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喜事?从牢狱里出来算什么喜事?况且还是坐了这么多年来的冤狱?再说了,一个人坐过牢是什么值得被人知道的好事吗?一般的家庭都巴不得不提这种事,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涂腾的后妈倒好,她倒像巴不得多多“宣扬”这件事似地。
    连莫可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程否和涂腾自然就更明白了,只是他们刚好需要一个机会揭露薛忆珊的真面目,这次的生日宴倒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程否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松,仿佛是在安抚她。“到时候去了涂家只需要看着就好,也可以多吃点那里的东西,他们家的餐食还是挺不错的。”他说。
    她呆呆地睇着他,直到确定他是真的在叮嘱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场生日宴恐怕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生日宴。
    涂腾的家就在c市著名的一片高档别墅区,那里不光坐落在一片巨大的人工湖边,而且风景极佳,很多政商名流都住在那一片地方。
    本来莫可还以为像涂宏韬这样的身份地位,今天来参加生日宴的人会很多,但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他们的车都快开过来了,也没看见几个西装革履打扮体面的客人。
    程否笑着向她解释:薛忆珊倒是有心将这场生日宴办得盛大一点,但却被涂宏韬父子有志一同地拒绝了。
    涂宏韬只是想请自己的几个亲朋好友来家里吃吃饭,顺便也为儿子涂腾去去晦气,而涂腾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也是顾及到了父亲的颜面,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
    程否当然是二话不说地支持他。
    “程否,你来了?”看见自己的老友挽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从门外进来,早就等着他们的涂腾顿时便绽开了笑容。
    听见他的声音,莫可下意识地抬头打量了他一番。这位涂腾比她想象得更高更帅一点,而且丝毫不像是一个曾经坐过牢的人,他身上有一种隐隐的放浪不羁的感觉,说他是一个四处远游的艺术家恐怕也会有人相信。
    “这就是你的那位女朋友吧?”涂腾似乎早就听说了她的存在,等向他求证了她的身份,他望着她优雅一笑。“你好,我是涂腾,欢迎你来我的生日宴。”
    “你好。”虽然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男友最帅,但面对这样的男人,一般的女性多少还是会有点紧张拘谨的。莫可尽力克制着那股无措,强装镇定地朝他轻点了点头。
    几个人还没寒暄几句,忽然就听到一道略微显得高亢和愉悦的声音——“哎呀,涂腾,你的朋友来了吗?怎么不请人家去客厅里坐啊?”
    声音才刚落下,莫可就看见一位身穿得体旗袍,披着昂贵的紫貂披肩,容貌和身材保养得宜的贵妇踩着高跟鞋款款走过来。不用说,这肯定就是涂腾的那位后母薛忆珊了。
    她的到来,让他们三个人忽然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大家相视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跟薛忆珊打了声招呼,然后相携着一起往客厅那边走过去。
    薛忆珊一直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等看着那几个在她眼里无比刺眼的人消失之后,她的嘴角才垂了下来,眼神也隐隐闪过一抹冷冽。
    不过很快,她的阴鸷表情又被隐藏了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今天的生日宴她也是重要的主事人。心念一转,她又移动脚步,不疾不徐地去安排生日宴的各种琐事和流程。
    虽然说只是请几个家里的亲朋好友一起聚聚,但以涂宏韬的地位和财势,他的亲朋好友绝对不会只有寥寥几个。
    莫可有点惊讶地打量着那一群在客厅里或坐或站,表情说说笑笑的男女,第一次对“亲朋好友”有了新的认识。
    看来富豪就是不一样,人家光是几个亲近的亲戚朋友就够得上平常人的所有人脉了,这要是真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来,这栋别墅只怕装不下吧?
    “在想什么呢?”似乎是注意到身边女友的怔愣,程否似笑非笑地拍了下她,然后拉着她大大方方地走到饭桌前,为她拿了一块餐前的小点心。
    “没有被这群人吓到吧?”他问她。
    她直觉地摇头。“吓倒是没有吓到,只不过……”她悄悄地偷觑了眼那些完全不认识的人,老实地小声道:“就是稍微有点压力。”
    这就有压力了么?那要是待会儿发生更劲爆的事,她会怎么样?
    程否在心里忍不住暗搓搓地想。
    待到所有该到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涂宏韬这才从楼上下来,薛忆珊也十分机敏地站在他身旁,挽住他的手臂,笑着宣布生日宴正式开始了。
    “今天谢谢大家莅临犬子的生日宴,”涂宏韬明显有点年纪了,脸上的抬头纹和法令纹颇深,但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就当是在家里吃顿饭,大家都不要客气。”
    “今天是涂腾的生日,他也好多年没有好好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了,大家好好庆祝啊!”薛忆珊仿佛是有心说出这句话,虽然她的神色就像真的在为自己的继子庆生,但不知怎的,在场的每个人都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能被涂宏韬请来的人都是谁啊?怎么会不知道涂腾是坐过牢的,而且才刚从牢里出来不久。
    在牢里的人怎么可能过生日?
    莫可觉得这个薛忆珊的话实在有点太诛心,她以为大家都会跟她一样,对这个女人不满,但现实的情况却是——
    在经历了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瞬间之后,别墅的众人依然谈笑风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表情举止自然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些人……
    莫可不禁瞠大了眼睛,这就是涂腾家的所谓亲友吗?为什么连个帮涂腾打抱不平的人都没有?
    “怎么,很奇怪吗?”程否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微微勾唇一笑。“对于一个有过‘杀人’案底的儿子,和一位一直在努力备孕的女主人,谁会轻易站队呢?得罪谁都不明智,还不如作壁上观,不是吗?”
    涂宏韬虽然目前只有一个独生子,但并不代表他和薛忆珊就不会利用医疗科技的手段再要一个孩子,假如薛忆珊真的能得到一个自己亲生的继承人,就意味着这场事关财产、前途甚至生命的战争她获胜了。
    而很显然,为了这个目标,她一直都在努力。
    当然,涂腾也不是任人宰杀的鱼肉,他同样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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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以为这一章就能完结的,结果……
    看来结局对我是个艰巨的任务,“革命尚未成功,作者仍需努力”啊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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