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宫里的钟声响彻长夜,皇帝驾崩山河缟素。
    礼部朝议,追谥为“庄”。
    按照旧例皇帝大行后与皇后合葬帝陵。庄帝却留下遗诏,独葬皇陵,与先皇后所葬陵寝相隔山岭,再不相见。
    无数年老宫娥感慨,当年先帝与先皇后恩爱几十年,先皇后崩逝时先帝悲痛不已,未曾想到如今也便落得这般结局。
    公侯朝臣与诰命夫人入朝奉慰四十九天,皇太孙在灵前继位,改元庆和。
    昭明太子妃与太孙妃徐氏领命妇祭拜,举国皆哀。
    贾敏因无诰命在身,只需在家中设祭而拜,缟素麻衣,带着三个孩子偶尔看书讲文;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婚嫁,本来盛萍和保宁侯世子的亲事定在初夏,也因此推到国丧过后。
    如今皇太孙顺利继位,庄帝一朝血雨腥风的储位之争才落下序幕。
    昭明太子妃穆氏奉为皇太后,太孙妃徐氏册立为皇后。
    嫣玉想起在南院学堂时,郁明抽中了一支牡丹花签。
    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如今郁明已是摇身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正与牡丹相宜。
    贾敏倒是后悔不迭,未曾听信赵太太的话及早定下嫣玉的亲事;本想着毕竟离及笄还有两年,再细挑也不迟,却未想骤逢国丧,反而要耽搁了。
    在大丧过后嫣玉再次和穆莨见了一面,他说他刚从扬州回来,去祭拜过穆莼。
    突然听穆莨提起了庄慕,嫣玉黯淡了几分神色:“莼儿来世定能投生在一个和乐的好人家,一生顺遂的。”
    “都是我太无用了,让莼儿被人害死,还连累了庄老太太和凉光寺中无辜的人。”穆莨很是自责。
    “人的命格都是早就注定好的,就像你明知道老王爷和王妃的命格,也无法阻止平丰之乱发生。就像你早知道莼儿会被人害死,但你还是没有办法挽留住莼儿。”嫣玉心知劝他无用,只能是让他正视现实。
    穆莨却摇头:“但是我们确实改变了命格。如今继位为帝的是太孙,而非赵王;赵王早已作古,晋王也已被废黜。”然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若命格注定不可逆,赵王的子嗣就是最大的威胁。”
    嫣玉点头赞同他的话:“所以你们应该早做打算。无论是赵王的后嗣,还是晋王,都是最大的威胁;自古以来有父死子继,也有兄终弟及,但当今圣上却是先帝的长孙,在有心人看来便同样是名不正言不顺。”
    即便赵王的长子尚且是个懵懂幼童,但他的母亲是薛氏,这就注定会有诸多不定。
    薛嵩被追封为安阳侯,其子薛梃袭安阳侯爵;只是薛梃尚且年幼,还留在宫中由姨母信宁公主抚养。薛家上下皆由薛族老代为打理,但薛族老却有一个穿街走巷与文八爷吃花酒的侄子;文家被诛后薛族老就慌忙将那侄子打了一顿关起来,可不排除日后会有人以此利用了薛家。
    天命不可违,但却不是必然的趋势,毕竟嫣玉已经让林家逃离了薄命司上既定的命运。
    “等到国丧过后,我就来向林大人提亲,我已经请了赵大人和赵太太为我做大媒。”穆莨思索着还是决定先告诉嫣玉此事,只是唯一让他担心的是林如海和贾敏的意思,“但是林大人和林太太似乎对我并不满意。”
    嫣玉还未知晓此事,听穆莨说来就不解:“这又是为何?”她记得曾几何时林如海也感慨过穆莨是好儿郎,说东安郡王多亏是有个好儿子才得以洗刷冤屈匡复家业。
    穆莨沉思半晌才揣测道:“许是怕我欺负你了,他们还不能来打我吧!”
    这话说得在理,嫣玉很难不赞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嫣玉沉默了一下再问起。
    “你就当作不知道,我会想办法的。”穆莨只说,“等到国丧过后定会柳暗花明的。”
    看见穆莨眸中染上了不明,嫣玉在心中犹豫了几分,才再开口另问:“最近京城中总有些流言蜚语,说其实是你,还有昭明太子妃,如今该是太后了,是你们暗谋杀害了五皇子,为的是扶持当今圣上继位。你便任由这些谣言四起,再不管管吗?”便是连她听了都忍不住为穆莨抱屈,明明与他无关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扣了好大一口黑锅。
    穆莨倒是胸有成竹:“不过是引蛇出洞的宵小之辈。文氏的势力再京城盘踞深久,如今便冒了头,正蠢蠢欲动不安分着。这样也好,省得日后再闹出事端防不胜防,倒不如是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虽是如此说来,但你可要把握好尺度,莫要反烧己身了。”嫣玉虽不觉有误,但毕竟先帝初崩,此时稍有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惊涛骇浪。
    “我明白的。”穆莨依然点头。
    送走了穆莨,嫣玉沿着青藤花廊慢腾腾地走回院里,没想到本在抱厦歇下的逾白却醒了,看见嫣玉回来才急急道:“姑娘,你是去哪了?我进屋去换灯才看到你竟是不在屋里。”
    “逾白姐姐,我不过是出去走走。”嫣玉盈盈含笑,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夜里易凉,姑娘可要穿好衣衫,莫要着凉了。”逾白还是给嫣玉披上了一件青衫,拥着她进到了屋里。
    嫣玉还觉得精神奕奕,只在暖炉边点了浅淡的安神香,听见逾白道:“姑娘,天还早着,不若去榻上躺一会?”
    斟了半杯玉露茶细尝,嫣玉放下茶盏在案上,指了指旁边的绣墩让逾白坐下:“逾白姐姐,我也睡不着,我们就随意说说话吧。”
    “好的,姑娘。”逾白听从地坐下。
    “你曾梦过见神仙吗?”嫣玉很认真地望着逾白问,期待着得到一个希望的答案。
    果然就看见逾白点头:“醒来前我就梦见了一个仙姑,很是好看。”
    嫣玉弯弯眉:“那仙姑可否是头顶莲花冠,身披紫云衫,萦绕着七彩仙气而来?”
    逾白惊讶连忙点头:“姑娘也曾梦见那仙姑?”
    嫣玉含笑:“我可没有你的仙缘,不过是见画中仙人都是这般模样。”但她也能猜到逾白梦见的那个仙人正是警幻仙姑,只是不知警幻仙姑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还真是防不胜防的情况;她在呆了这么多年,对于离恨天上不过瞬刻,如今花神出关警幻仙姑这个太虚仙主便不该再插手百花司诸事。
    嫣玉便让逾白先回去歇息,无需再在这里守夜。
    逾白还有些犹豫,只是嫣玉坚持如此,她无奈只能应下。
    其实骤逢国丧,嫣玉更担心的还是史瑾和黛玉的亲事;因文氏被休弃之故,史瑾顿时又变成了谈婚论嫁的香饽饽,只因两家早已定下亲事才歇了有些人的心思。
    嫣玉担心的却是警幻仙姑会从史瑾身上做文章,顺便也坑了黛玉一把。
    天将明时,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惊叫的说话省,嫣玉推开雕窗往外望去,看见划过微曦的飞星消逝在天边。
    飞星主战,自西北而生,天狼星动。
    新皇初登基,又现飞星入世,只怕若再传出流言蜚语要令人心惶惶散乱。
    她不相信这天象只是巧合之事,星君府主二十四星象,如今飞星入世与主掌星象的星君府不无干系。
    丫鬟们都聚在院里仰头张望着,到飞星过后仍在廊上低声相谈。
    晋青向倚月说着:“倚月姐,我听说飞星起,就是乱世当道。这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小姑娘虽是好奇,语间恐惧更是明显;太平盛世好歹还能有一口饭吃,若真逢乱世便是芳龄魂断了。
    “别瞎想这些,都是没有的事。莫惊扰了姑娘!”逾白回头打断了她们的话,就卷起绣帘进了屋里。
    嫣玉才回头望向她:“逾白姐姐,听说昨晚夜现飞星?”
    逾白伺候着嫣玉洗漱更衣,一边笑说:“都是大家看见的,突然间好多飞星从天边闪过,我都以为看花了眼呢。”
    嫣玉便似笑而非地反问她:“逾白姐姐,世人都说有神仙,这般说来这雨雪星辰四季诸事也该是归神仙管来的。都说飞星主战,那你说是神仙想要人间打仗呢?还是这飞星便不受神仙管了?”
    本来大家都只是看着飞星感慨良多,倒未曾细想如此,只听嫣玉说来才让逾白愣了下,才转而轻笑说道:“这我倒是不知。姑娘学问渊博,倒给我们说说吧!”
    “神仙之事,不可乱说!”嫣玉狡黠一笑,却又不禁觉得自己说出这话确实有些笑话,何必拿这种话来搪塞不知事的小姑娘。
    “小时候在庄子上也听娘说神仙的故事。”逾白一扫刚才的穆色笑着接话。
    “我记得你娘是太太的陪房,从荣国府来的?”嫣玉想起逾白的来历,随意问起。
    逾白点头应话:“是。其实从前我娘也是亲家老太太从史公家带到荣国府的陪房,后来我大姐姐被太太看中选做了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我才有幸到姑娘身边伺候着。”
    这般算来倒还有一番机缘,只是听逾白说到史家,嫣玉才若有所思地沉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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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两天忙着专业调研作业,更新都慢了些,实在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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