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林和与达洛肩负着议和重任率领使团出发了,节特一直把他们送出三四十里才返回,这个小可汗礼数非常周到。歌罗丹也离开了,他要先去收容整编零散的部落,然后前往西方,在人手紧缺的关键时刻,福拉图把这个能干的心腹远远地遣开,估计赋予了他重大使命。在福拉图的坚持下,大萨都宣布歌罗丹为苦行使者,苦行使者是献身于上天的萨满教徒,要经历相当的磨难才能就任教职,歌罗丹能否当上金山使者,名义上还要由大萨都请示天意,看上天的安排,忠恕判断福拉图硬把他塞进萨满教,其实就是做她与大萨都之间沟通的渠道。
    福拉图在自己的营地中为节特搭建了一个临时牙帐,节特白天在此处理公务,晚上住在忠恕的帐中,他进驻牙帐的第一天就颁布了两道敕令,第一项是追封父亲阿史那婆毕为都支可汗,第二项是赐予喀力贵族身份,任命他为达干,全权负责圣山的守卫,当然命令都是福拉图起草的。
    节特每天都是一早就起,缠着忠恕教他射箭,他对箭术极为痴迷,小小年纪非要拉大弓,忠恕就给他选了一把桦背弓练习。用桦木做成的弓看着大,但劲力不强,非常适宜初学者练习瞄准,增加臂力。这天节特拉了忠恕在营外射箭,远远看到查修普带着共节、上阿部等萨满来了,后面还跟有一个人,身材精壮眼睛如豆,正是节特点名要的刀赤。
    忠恕曾与查修普两次交手,虽然武功稍胜一筹,但对这个木头一般的萨满使者绝不敢轻视,见识了他在大可汗推选会上的表现,心里更多了一份钦佩,这位萨满教二号人物心智高绝,处事得当,非大智慧不能如此,而萨满教主大萨都更是智慧如海,深不见底,萨满教人才济济,高手如云,根深叶茂,真不是祆教这样一个外来教派能轻易挤掉的。
    查修普和共节等来到福拉图的营中,萨满总坛的人手必定削弱,忠恕不由得担心南太主的安危,查修普好像看出他的忧虑,趁他人不注意,手指向上对他比了个动作,那是鸟儿盘旋的姿态,忠恕立刻明白他比的是金雕,金雕盘旋在圣山,自是指大萨都回到了总坛,有大萨都在,没人能伤到南太主,忠恕这才放心。
    查修普带着萨满在节特的近身保护,刀赤被任命为附离都彦,做了节特的侍从官。侍从官就像大可汗的影子,负责大可汗的日常起居、命令传达、仪仗布置,是个很显赫的职位,刀赤跟在节特身边,身板挺得笔直,与会兵那天耸眉塌肩的形象判若两人。他在推举大可汗时死命为节特鼓呼,让福拉图很是意外,因为她与豆达可汗一族并无过多交往,她的人也并没有策动刀赤,不明白为什么刀赤不选择最有可能成为大可汗的脱林和,而是拼命拉抬节特这个小孩子,但刀赤是真心相挺则绝对无疑。
    节特执意要与忠恕住在一起,于是忠恕的毡帐就成了大可汗的居帐,萨满教的人就在他周围散布着,查修普可能知道节特不喜欢他,露了一面就不知所踪。按规矩,大可汗的大帐必须是营地中最高最大最为奢华的,但军中有福拉图的一顶大帐已经够麻烦的了,不可能再把谷地中的大帐移置过来,它迁移不便,一旦有军情战事,很容易被敌人缴获,如果大可汗的大帐都丢了,对突厥人来说绝对是一大羞辱。
    这天努失毕来看忠恕,告诉他马上就要分兵南下了,福拉图要亲自带队赶往漠北草原的最中央扎营,忠恕心中立刻抑郁起来。
    附离南下是意料之中的事,半个月来福拉图一直在扩充附离,从收拢的散兵和小部落中招募青壮,但这些新招的骑兵与过去那些出身贵族的附离有巨大差距,战力远逊,所以福拉图把这些新附离交给喀力,让他加紧训练,替代旧附离守卫圣山。于都斤山是上天授予的圣地,是突厥王气所聚,命运所在,一旦失去,突厥将不再是突厥,但突厥现在面对的最重要威胁是大唐,防守的重点自然要南移到通口,原来守卫在圣山附近的附离,除了少数内门守卫,都要南下。福拉图将把大部分附离派到通口协助朵奈和德力代,自己亲领一部驻扎在漠北中央,策应四周。突厥最精锐的骑兵,只剩下她手中这数千附离,而敌人可能来自四面八方,哪里有危险,她都必须立刻驰援。
    第一支附离开始迁营了,一千多骑兵在通库斯指挥下排成阵列,节特骑着大马,披着白色斗篷,腰间跨着金色短刀,马后挂着忠恕给他的大弓,在刀赤的护卫下检阅附离,这个少年眼神凌厉,一举一动都很有威严,附离们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年幼的大可汗。忠恕跟在福拉图身边观看,心想当大可汗需要天分,而节特就有这种天分,福拉图少年时,一定也是这般。
    吃过晚饭,福拉图让节特先回帐休息,单独把忠恕留在帐里,忠恕看节特走时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感到尴尬,突厥人懂事早,成年人的情事又多不避人,所以节特这个年龄的少年对男女之事已经隐约知晓。
    往常只要单独相处,福拉图总要讲些情话,二人腻歪一番,而今天她好似有心事,坐在胡床上一直不吭声,忠恕问:“你是在担心节特吗?”福拉图呆了一下,突然问:“道士,我明天要巡视谷口工事,你随我一起去吗?”忠恕当然同意,回到谷地,离南太主就近一些。福拉图道:“如果方便,你可以去看看南太主。”她一直怀疑忠恕与南太主有情,经常冷嘲热讽,大加挖苦,这会却主动提出让他去看南太主,忠恕很自然地怀疑她又设了陷阱,问:“节特去吗?”福拉图道:“牙帐不能轻动,他留在这里。”忠恕问:“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南下了?”福拉图道:“后天就走,不是我,是我们。”
    忠恕心里犹豫不定,他不想离南太主太远,怕万一有事不好应对,但心里又明明白白想跟着福拉图。在突厥的这场大变之中,他不是个旁观者,但也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宛如身落激流,只能紧紧守住福拉图这块石头,保护着南太主,可他越来越迷糊,好像自己总想找理由呆在福拉图的身边,就为看着她,护着她,他讲不清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分明知道保持这种关系无疑于飞蛾近火,一不小心就身败名裂粉身碎骨,但现在只要离开福拉图一天,心里就会觉得空虚,他挣扎着想理清头绪,但一切都是徒劳。
    忠恕道:“明天再说吧。”他不善决断,既然自己无力决定,就只能问计于他人,准备明天请示南太主,看她怎么说,如果南太主不点头,那明天就是他与福拉图分别之时。如在往日,福拉图听到这话少不得又是一番讥讽,今天却破天荒地豁达:“她现在还是你的主人,遵从她的意见是你的本分。”忠恕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遇到危险就找查修普大师。”福拉图道:“这话说早了,你会在我身边的。”她说得如此肯定,忠恕觉得奇怪:她怎么知道南太主会让自己随同南下?
    忠恕满腹猜疑地回到毡帐,节特正在帐内练刀,见到他回来,收了刀问:“师父,你好像不快乐啊!”忠恕笑问:“我应该快乐吗?”节特笑道:“当然,你被天下最漂亮的女人痴爱着,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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