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候,明嘉言回来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默不吭声吃饭。
    抬眸时,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右手边的玻璃花瓶上,花瓶里插着洁白的银莲花,娇柔的花瓣,鹅黄色的蕊,一株株亭亭玉立,姿态婀娜,如在风中摇曳的少女。
    念起,在她婚礼的时候,有人送过她这花,依稀记得,银莲花的花语是……
    “在想什么?”明嘉言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明以珊回过神,淡笑,“花很好看。”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钟爱这种花吗?”
    “没有,我不想知道。”
    银莲花的花语是失去希望、渐渐淡薄的爱,把此花送给曾经喜欢的人,表示自己会放下那段爱恋,不再与她纠缠。
    是以,她不想知道。
    “其实跟你猜的差不多,失去希望、渐渐淡薄的爱,我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警醒自己,要懂得放弃,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不要再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说的一定不是她,她要是能把明嘉言玩弄于鼓掌之中,何至于吃那么多苦头?
    感觉到他目光正缠着她,为了缓解尴尬,她只好佯装不知,低头观察着自己餐盘上的纹路。
    嗯,这金色花纹描绘的可真精致,这盘子一定价值不菲。
    谁知,明嘉言忽然道:“其实银莲花还有一种含义——深信不疑的等待。”
    明以珊汗颜,“嘉言……你……别这样。”
    “明以珊你不要自作多情了,真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欺负的毛头小子吗?你可没那么大的魅力让我念念不忘。”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
    她开始怀疑,昨天明嘉言深情款款的模样是不是一种错觉,原来翻脸比翻书快不是女人的专利,又或许那是明嘉言一时兴起玩的一场游戏。
    嗯,从好友那里听说,现在的明嘉言可是出了名的会玩。
    她希望自己是个魅力的女人,可她并不希望在弟弟眼里有魅力。
    接连几天,明嘉言都没回家。
    这一晚,喝得烂醉如泥、一身酒气的明嘉言被助理抬回家来时,明以珊正慵懒靠在沙发上看书。
    助理回头看见她,僵硬了片刻,然后满脸惊愕,一副活见鬼的表情,那闪烁的眼神似乎是在猜测她是不是明嘉言的秘密女友。
    为了制止他的胡思乱想,她急忙说:“明以珊,我是明嘉言的姐姐。”
    助理恍然大悟,“明小姐好,我是明先生的助理,我姓金。”
    她点头,指了指明嘉言,“他怎么醉成这样?”
    金助理说:“明先生最近心情不好,今天在宴会上,他不要命似的给自己灌酒,怎么拦都拦不住。”
    就在这时,半梦半醒的明嘉言,忽然抱住金助理的胳膊,脸紧紧粘着他,像孩子一般不停呓语:“安安……不要走……安……安安……不要……离开……安安……”
    察觉明以珊怪异的目光,金助理绷直身体,满脸严肃道:“这……明先生呼喊的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安安’是谁,他已经念叨了一路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明先生绝不是在叫我!”
    明以珊面无表情,心里蓦的感到烦躁,“他房间在叁楼,你快把他抬去房间。”
    管家匆忙赶来,金助理和管家两人合力,把明嘉言抬上了叁楼卧室后,不做停留,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管家找到她,有些犹豫道:“明先生在卧室时,不喜欢佣人进去,明小姐……你能不能帮忙把醒酒药送去明先生房间,让他把药吃了。”
    规矩可真多,无奈,她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总要照顾一下主人的面子。
    住这里有几日了,却是头一次进明嘉言的房间。
    无比宽大空旷,灰色为主的沉闷色调,略带复古气息的设计,橱窗里摆满了价值不菲的精美藏品,一板一眼无趣的很。
    明嘉言静默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长叹一声,没好气地问:“还醒着吗?把药吃了。”
    闻声,他睁开眼,在她的身影映入眼帘的一刹那,他绽开了笑容,笑得单纯美好,宛若天真无邪的孩童。
    他听从她的指示,乖乖把药服下,乖巧得简直不像明嘉言。
    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他拉住。
    “安安……”他把她拉近,手不规矩地攀上了她的腰,灼热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安安,我又梦见你了……真好……”
    “明嘉言!”恼怒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
    他极用力,一把将她揽到身边,深深抱住她,使得她跌落在他怀里。
    两人紧紧相贴着,能感受到他浑身灼热的体温,那醉人的酒香闯入鼻腔,麻痹着她的五官。
    “我好想你……”
    他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如深梦中,一次又一次的呐喊。
    “安安,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他的身体,他的声音,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满是脆弱,“我该怎么办,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明以珊沉默,深沉的心似乎被揪了一下,一声喟叹漫上心头。
    这个醉酒的人,像个孩子,只是紧紧地抱着、依偎着她,以此来寻求一种安全感。
    并无更进一步的过分举动。
    犹豫了片刻,没有推开他。
    有一瞬的恻隐之心,对于这个弟弟,她从小就没给予过他亲人间的温情,至少此刻,让他宣泄一下吧。
    肩膀上衣料变得湿哒哒的,恍然,那是明嘉言的眼泪。
    他哭了?
    这是何等难得的画面呵……
    原来那个像冰雕一样美丽精致,却冷漠自私到极致的孩子,也会哭啊。
    小的时候,她厌恶明嘉言,想方设法惹他哭,让他屈服,让他痛苦不堪,却从未得逞过。
    连四年前,他们分离的时候,明嘉言也只是失魂落魄,从未流泪。
    “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放下这份感情,去找别的女孩好好谈一场恋爱……可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呢?”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却像醇香的美酒那样醉人,“明以珊……忘记你,比忘记自己还要难……我浑浑噩噩的时候会忘记自己,可你的面容却那么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讷讷的张口:“嘉言……”
    “嘘,不要说话……”
    他不想听,那些关乎伦理道德的真理,他都不想听。
    身边是自己无比眷恋的人,这一生最奢侈的梦,无非是能紧抱着她沉沉睡去。
    等到他进入了深度睡眠,明以珊才得以从他的怀里挣脱。
    支撑着自己长段时间不动而变得酸麻的手脚,忍不住腹诽了几句,想当个好姐姐,可真是不容易。
    月色朦胧,映衬着明嘉言恬静而美好的睡颜,他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真像个好看的瓷娃娃。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熟睡的脸蛋。
    感慨,也就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这么可爱。
    第二天,恰好是休息日。
    明以珊向明嘉言提出,要亲自筹备爷爷的生日宴。
    明嘉言说:“你不需要太忙碌,我请了专人策划,爷爷想在明家庄园举办生日宴。等过几天,你去把把关就行。”
    “我想按照爷爷的喜好来布置。”她顿了一下,“还需要准备一架钢琴,施坦威的钢琴。”
    明嘉言饶有兴趣,“你要弹钢琴?”
    奶奶是一位钢琴家,受此熏陶,她自小就学钢琴。
    “好久没弹了,要先练练。”
    他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家里有钢琴,就在叁楼,你最喜欢的施坦威牌钢琴。”
    “谢了。”
    按照她喜好布置的房间,根据她眼光挑选的奢侈品当季新品,连她喜欢的钢琴品牌都了如指掌。
    明嘉言何时变得如此了解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了这些东西?
    不敢细究。
    他心情似乎很好,“我还没告诉爷爷你回来了,想给爷爷一个惊喜。”
    点头,“爷爷什么时候过来?”
    “生日前叁天。”
    “哦。”
    气氛有些沉闷,她不习惯与明嘉言独处,每次与他独处,都头皮发麻。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好出门,避开与他面面相觑的尴尬处境。
    “你回来好几天了,有没有联系一下你的朋友?”明嘉言忽然问。
    “有,我今天要跟莉莉去逛街。”
    说出这话,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他点头,掏出几张卡,“你拿去用。”
    “我有钱。”
    她名下的资产都是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从每年收到的报告来看,年年都有不菲的盈利。撇开这些资产不说,她这几年自己赚的钱、投资回报的利润也足够她挥霍。
    “你的资产因为打官司的原因,不能随意动用。姐姐,你跟我客气什么?明家的钱不就是你的钱。”
    好吧,这样推来推去显得太矫情,明家又不缺这点钱。
    刚到约定的咖啡厅,就看到了一位身材火辣的女郎。
    黑色墨镜,豹纹外套,过膝长靴,手臂上带着一大串晃眼的首饰,依旧是当年的风采。
    “以珊,你可真狠心,隔那么多年了,终于想到来纽约看我了?”
    果不其然,迎面而来的是犀利的挖苦。
    “我当初赌你就是玩玩的,最迟半年就会离婚回来,谁知道你居然四年了才离婚!听说那个男人就是个渣男,他有什么魅力让你那么多年都不离婚?让我赌输了一辆跑车,我不管,你要赔我!”
    “赔,我赔,赔你一辆更好的车。”明以珊苦笑,“我就是眼睛瞎了,被猪油蒙了心!所以莉莉,我那段无聊的婚姻,就别再深究了。”
    莉莉撇嘴,“你电话里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莉莉,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说出自己的请求后,莉莉表示:“这事简单,有我帮你,很快就能搞定。”
    “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明以珊说,“听说你过几天回家修身养性,作为赔礼,接下来几天我陪你疯玩!”
    “你可是你说的,等着吧,这几天就别想睡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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