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扬唇笑,放开姬姮坐回座上,温柔道,“军中常年练射箭,这把戏都玩腻了。”
    姬姮还望着河面,那头抚琴的舞阳公子冲她娇羞一笑,她神情僵冷,刚要转头,前方的画舫上有人高声道,“舞阳公子有请那位小姐近前一叙!”
    陆韶拿筷子的手一滞,转瞬扔了筷子,执起箭羽冲那人面门掷去,唬的对方抱头鼠窜,他立在姬姮身侧,眸显阴鸷,冲那舞阳公子邪肆一笑,手覆在腰边刀柄上,正考虑要不要结果了他。
    那舞阳公子原是见到这稀世佳人想借机亲近,哪知佳人有主,这主还相当凶狠,他自是更惜命,忙抱琴冲陆韶鞠一躬,匆匆躲进船舱内。
    姬姮低垂着头,扭身到桌边吃菜。
    陆韶也坐下来,揭开桌上的一只小壶,对她柔笑道,“喝不喝桂花米酒?这在京里可尝不到。”
    姬姮停住筷子,乜着他。
    陆韶任她看,自顾拿起小碗倒酒,推到她手边,“出来用膳的,总不能被脏东西污了眼。”
    姬姮抿了口米酒,确实醇香酣甜,她慢慢将那碗酒喝尽,碗被她砸到地上,她靠到椅背上,眸光微动,“你是不打算滚了。”
    到现时她才发现,陆韶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他说放她,不过是将牢笼变了形状,她想登高位,牢笼就是整个朝堂,他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放松警惕,当她想肆意妄为时,他的爪牙就能伸展出来重新将她拖回笼子里。
    从始至终,她都在他的包围圈内,她所有举动他都看的清明,她以为自己自由了,不过是在更大的牢笼里过活,她都感觉被炖麻了。
    陆韶支着椅子扶手,斜斜勾起嘴角,“那我滚。”
    他将窗户关紧,起身往船舱外走,一脚踏过门槛,身后传来一声嘭响,他回头看,桌子叫她踢翻,饭菜撒一地,她人窝在椅子上愣怔,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
    陆韶叹笑,折回身走到她面前,俯身支在椅子边,将她虚虚围住,他专注看着她,她确实是在发呆,刚刚踢桌子也应该是本能反应,他等了好一会,她都不吭声,便只得道,“我再叫桌菜。”
    姬姮抬一点下巴,眸子望着他,从他的眼睛看向唇,随即挺起身将脸凑近吻他。
    陆韶身体一震,片刻后镇定,憋着一身火随她在嘴边摸索,她亲的很慢,像在找什么东西,陆韶张开唇,她亲吻里便生出了掠夺,陆韶想直起身,她伸手挂到他的颈子上,按着不让他动。
    陆韶在她嘴边扑扑笑,长臂一揽抱她起来,转身坐到椅子上,反客为主托住她的脸密吻,她匆促呼了口气,鼻息间闻见酒香和她身上的韵香,她醉了,落到他的陷阱里爬不出来,甘愿受他蛊惑,又挣扎着想逃。
    陆韶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浅啄到深噙,他一直睁着眼,瞧她依偎在身前,眼垂睫颤,腮边逐渐染上红,他爱惜的捧起脸来噌了噌,又吻回那张半开的朱唇,她两脚乱蹬,最后搭在他膝盖上失了力。
    在漫长的口角之争里,姬姮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她很认真的思考过,她斗不过他,他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周围,她几乎是被他豢养了起来,像家养的猫兔,爪子和牙齿被剃掉了,放她跑也跑不掉,因为只要她走出他的保护圈,她连自保的能耐都没有,遇见危险只有坐以待毙。
    他将她彻底养废了。
    陆韶放过她的嘴唇,她落到他肩侧,脸贴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被他抱的很紧,她蹙着眉摇首,“放本宫下地。”
    “让我看看脚,”陆韶褪掉她的绣鞋,取下白袜,那两只秀白小足漏出,还是长的这样好,他曾经一眼见过就难忘,捧在手中,揣在怀里,想的心疼。
    他张开宽手握住它们,在阵阵颤,似是怕极他的疯癫,他垂头望姬姮,她咬着下唇在忍耐,忍耐他的放肆还是忍耐难受不得而知,他笑,“我记得身子好了许多,不该不经碰的。”
    她一直在喝药,身上的香也在淡,估摸着回燕京,就差不多要好了。
    姬姮眼眸微睁,眸中有迷惑,她安然的被他轻薄,安然的被他抱住亲吻,她喝了米酒,人都被酒灌傻了,竟然对他的触碰不反感。
    他是太监,他对她做过的事刻在心里,她明明是恨之入骨,可她温顺的过分,被他握着脚却会酸,酸在骨子里直不起脊梁。
    她真没用。
    陆韶轻捏她的下颌,凝视着她,“傻了,都不知道骂人。”
    那长睫旁划过一颗泪,姬姮猛然掐住他,恶声恶气道,“你就是个贱奴!”
    陆韶舔唇笑,“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拜过天地,入过洞房,若不是你身子不好,你这肚子里可能早就有了我的种,我是贱奴,你就是贱奴的女人,我日日夜夜想着你,我这个贱奴最会疼长公主殿下,要不要贱奴疼?”
    姬姮眉尖挑起又拧住,眨了好几下眼,手近乎掐不住他的脖子,就在她要高声咒骂他时,一把刀忽然从船底剖开,两人俱是一呆。
    第106章 (二更) 二丫……
    河水漫上来, 紧接着有数个黑衣人从水底冒出,挥刀朝他们砍来。
    陆韶急忙抱起姬姮垫脚越出去,放眼周围, 那些画舫不知何时已经飘走,河岸也距离太远, 他觑着眼望一会,回身只见黑衣人们朝他们飞奔过来, 他立时吹了声口哨,缇骑们从河岸乘船划过来。
    但这速度毕竟太慢了,有些缇骑已经下水往这边游。
    陆韶避闪着那些黑衣人, 搂着姬姮在船头躲, 他呵笑着, “这些刺客恐怕在南京等了我们不少时间,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下好,咱们只能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姬姮心中惊疑不定,她和陆韶来南京除了鲁昭、姬芙和韩凝月, 就剩下王欢知晓, 这几人中若有人告密,那定然是王欢,王欢现今是陆韶的走狗, 要是能趁机干掉陆韶,那他必然能坐到御马监掌印的位置, 而且顺便杀了她,这样小皇帝还不由着他操控。
    “你养的好狗!定是王欢搞出来!”
    陆韶没空吱声,他拔下腰刀和黑衣人勉力抵抗,奈何这些黑衣人穷凶极恶, 刀刀致命,他一面要护着姬姮,一面还得挡刀,那些缇骑已经尽力往这边赶了,这些黑衣人深谙水性,有一部分跳进河里,追过去拦挡缇骑,剩下的将陆韶逼到船头,专袭击他怀里的姬姮。
    陆韶挡了好几次,也抵不过他们人数众多,一个不慎就被刺客砍伤了胳膊。
    他一手罩住姬姮的脸,低头看秦淮河水,在她耳边悄声道,“我们跳水。”
    姬姮埋到他颈下,他纵身跳进水里。
    三月才过半,河水冷的瘆人,两人一入水中,姬姮就冻的想往上窜,陆韶紧束着她往水下游,她呼不到空气,眼看着要昏厥,陆韶覆住她的唇给她渡气,一边带着她往下游去,那些黑衣人在河中搜寻,还没多长时间,又和缇骑们缠斗在一起。
    陆韶带的缇骑不多,也就一千多人,但对付这些黑衣人还是轻松的,不到半刻钟就将他们给悉数抓到,有些当场自绝,缇骑们只抓到了几个活口,便都在水中找寻姬姮和陆韶,一直到天亮都没找见人,才分出来三拨人,四散潜入各地寻找。
    半夜时,陆韶浮出水面,半抱着姬姮上岸,他们出了雨花台,瞧着这一片住户少,约莫是下浮桥附近。
    陆韶的伤口在水中浸泡太久,已经浮白肿起,但他无暇顾及,姬姮晕了过去,他必须先找户人家暂住,否则她身子受不得冷。
    他在衣摆边撕了一截布随意将伤口包扎好,转而横抱起姬姮往那片人家走去。
    好在陆韶生的面善,这大晚上的,敲院门才有老妇人来开门,见着他一身水,外加怀里昏睡的姬姮,立时把人引进来道,“赶紧进来换身衣服,冻坏了吧。”
    陆韶涩然,赶紧跟那个老妇人道了谢,随着她一起进屋里。
    这住的是土屋,看着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屋里还有个妇人,面黄肌瘦的,端出来几个馒头放桌上,忙转到自己屋拿了两件粗布绵衫给陆韶,陆韶便先进屋把自己和姬姮两人身上的脏衣裳脱掉,换上那身绵衫,姬姮到底冻的起热,他放她躺倒,才要出屋,那妇人捧着热水给他,“这是艾草水,给你媳妇擦擦身。”
    陆韶忙接过盆,对她笑道,“多谢嫂子,不知嫂子如何称呼?”
    “叫我王嫂就成,你歇着吧,”王嫂摆摆手,自顾回屋睡去了。
    陆韶便匆忙给姬姮擦洗,她惯来没吃过苦,哪怕被陆韶关在房里,陆韶也舍不得让她受丁点伤害,这会子在河水里泡的着寒,那两手两脚上都有刮痕,若不是他护着,在水里估计就要被鱼给吃了,那河里从前有一种小黑鱼,嘴里有尖牙,捕食时连人都敢咬,姬姮细皮嫩肉的,给它们看见,那真是极好的食物。
    他小心擦干净她手上脚上的伤痕,再用布包好,才用热毛巾给她擦身。
    屋外传来一声鸡叫,姬姮惊了一下,陆韶伸手拍着她的背轻哄,“姮姮不怕。”
    姬姮清醒了些,眯着眼看他许久,才辨别出他是陆韶,几乎是条件反射,朝他怀里缩。
    她半身衣衫敞开,这么靠到他胸前,他立时激的一头火,这个点想些不正经的太过禽兽,他用完好的胳膊环在她腰侧,侧头吻她脸安抚,她这时异常乖顺,仰着脸给他亲,手趴在他胸前五指蜷缩,发如墨般铺散,委实惹人爱。
    陆韶听见她心跳不规律的跳动,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原想放她回床,可见她受惊了,这要是放回去人也浑浑噩噩,便索性兜着她,吻过一阵她疲惫的合住眼又睡过去,陆韶便就着这姿势没再动。
    随后脱掉半边袖子,给自己伤口换洗。
    这么忙活了半晌,他好容易用干净的纱布包好伤口,姬姮又醒了。
    他们坐姿太亲昵,两人几乎黏在一起,都是衣襟半敞,姬姮冷冰冰看着他的伤口,“趁着本宫睡着,你竟禽兽到这等地步,你出去!”
    陆韶乜她,“是你自己扑过来的。”
    他打了个结,重新套好绵衫,很干脆的将她撂床上,端起那盆水开了门,正见门口立着王嫂,尴尬笑道,“我,我听你们醒了,就过来叫你们一起吃早饭,你媳妇起来了吧?”
    姬姮背着身侧脸怒道,“我不是他媳妇!我跟他没关系!”
    王嫂一滞,她昨夜没看清姬姮,只是看陆韶怀里抱着个白的发光的女人,这回真看清人脸,不觉吞了吞口水,这得是什么稀罕娇贵人,这脸模子真会长,俊的让人匝舌,可她这一身衣衫半解的,要说他们不是夫妻真说不过去,大概是小伙子叫她不开心了,才说的气话。
    陆韶瞧她看的眼珠子转不过神,稍稍挡住她的视线,温笑着说,“王嫂就当她是我姐姐吧。”
    小夫妻间的事,旁人没法掺和,王嫂笑了笑,“那你们姐弟出来吃早饭吧,我过会要下地做活了。”
    陆韶露出憨笑,然后回屋给姬姮穿好衣裳,半抱她出来坐在桌前,她还是黑着脸,陆韶帮王嫂把粥锅端桌上,先盛一碗粥给她,极恭敬道,“姐姐昨儿就没怎么吃,先吃碗粥养养胃吧。”
    姬姮暗咬牙,吹眼看那粥上斑斑点点,没她以前喝过的粥干净,她碰都不想碰。
    陆韶吹了吹热气,舀起粥喂她,“忍忍。”
    姬姮阴沉瞪着他,良久还是张开嘴任他喂。
    王嫂在一旁看他们,不由感叹道,“你对你姐姐好的让人羡慕。”
    “我是她弟弟,当然要宠着些,她脾性差,又没个傍身的能耐,我不护着,转头就能叫人欺头上,”陆韶从善如流道,还真把自己当成姬姮的弟弟。
    姬姮面无表情,听他胡扯八道。
    王嫂听出这话里的宠溺,也不拆穿他们,只问道,“瞧你们不像本地人,怎么掉秦淮河里去了?”
    陆韶编了个谎,“我们是燕京人,过来游玩的,昨儿夜里在秦淮河这边听戏,不巧姐姐喝醉了,非说要到水里捞月亮……”
    王嫂听着乐,促狭的望了望姬姮,她冷的像块玉雕,真看不出来醉态如何,想必也是娇态毕露。
    一碗粥下肚,姬姮饱了,陆韶放下空碗,自己盛粥吃,“怎么不见王嫂的相公出来?”
    王嫂顿生难过,“我相公参军去了。”
    陆韶和姬姮互视一眼,陆韶同情道,“王嫂一个女人家着实不容易,你和老婆婆住在这里,有些太偏了。”
    “这里安静,原先和叔伯住一起,他们天天吵着分家,只说让我们婆媳都滚出去,我们女人家哪里能跟他们争,就只能搬出来住了,好在左邻右舍照顾,手头又有几亩闲地,才能过活,”王嫂道。
    陆韶惊道,“你相公又不是不回来了,他们这也太过分了。”
    王嫂唉声,“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女人又不顶用,跟他们争是争不过的,我想着朝廷也给了些补贴的钱,就干脆断了清净。”
    陆韶和姬姮都沉默住。
    恰时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急声道,“王嫂,你家地里的玉米苗都被水淹没了!”
    她喊完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她一眼看到陆韶,他面容俊美,嘴边含笑,眼波流转,是极招姑娘喜欢的桃花相。
    那丫头立刻红起脸,瞅着他嘿嘿笑,“王嫂,这个哥哥是你亲戚吗?”
    “他们姐弟俩是暂住,说不定哪天就走了,”王嫂收拾好碗筷,准备下地“二丫,你赶紧回吧,我过会就来。”
    陆韶看出她忙,便好心说,“我们姐弟在这里也是叨扰,我给王嫂下地帮忙吧。”
    二丫这才注意到坐着的姬姮,只觉得她太漂亮,又想亲近陆韶,便凑到她跟前笑嘻嘻道,“那我在屋里陪着姐姐,哥哥早些回来。”
    姬姮心尖火苗上窜,厌声道,“谁是你姐姐?我用得着你陪?滚远点!”
    第107章 (一更) 浮动……
    二丫是个彪悍性子, 但她在陆韶面前不好真跟姬姮争吵,只露出怯怯表情,委屈道, “我不叫你姐姐,叫你什么?总不能叫你婆娘。”
    姬姮气青了脸, 往日在宫里,也没谁敢这般说她, 从来都是别人敬着她,可如今竟叫个黄毛丫头蹬鼻子上脸,照着她的脾性, 早甩手一巴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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