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颔首,是。
    唐安然没多问苏清祭去干什么了,苏清祭带陆松一起等电梯, 电梯的数字缓缓上升到这一层,门开,迎面碰见了一个熟人。
    是鱼凌亦, 她昨天晚上从隔壁城市返回京城,但因为太晚,就没来医院探望。
    鱼凌亦右手提着一篮水果,电梯门开的额瞬间, 她抬起头,见到苏清祭,右手把墨镜往下推了推, 略微一愣,清祭?
    从电梯里走出来,她问道:你这是刚好要出去?
    她只告诉苏清祭今天会来医院,但并没说什么时候来,所以刚出电梯就碰上苏清祭绝对是个意外,并没有往苏清祭来接她那方面联想。
    苏清祭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淡淡笑了下,低声解释薛曼绮的事之后,她问道:薛二还没走,我去一趟,你要去吗?
    她和鱼凌亦以及薛曼绮,都是高中校友,彼此认识。
    但鱼凌亦没有想见薛曼绮的打算,侧身让出一步,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那你到病房等我吧,不会很久。苏清祭指了指走廊,前边右转,第三间,安然一个人在。
    听到只有唐安然一个人,鱼凌亦面色有些迟疑,苏清祭并未察觉,下一趟电梯到了,她说了句一会见,就和陆松都进了电梯。
    鱼凌亦缓步走向右转第三间病房,每一步都落的很慢,站在门前,看着门把手,眸中闪过某些决断,唇角苦笑一番,旋即释怀。
    她后背挺直,坦然的敲门。
    门没锁,请进。门内传来年轻女孩温柔清脆的声音。
    鱼凌亦利落的推开门。
    今天上午,唐安然刷微博看完了苏兰、高毅彬与高子荣的警方通报,也通过总结贴理清了在她被绑架期间,网上发生的事。
    看到苏清祭回国后就被苏兰软禁,她心里一紧。
    苏清祭并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她心里想着,一会等苏清祭回来,要好好问问她,警方通报里只是短短一句话,稍微联想,却让她感觉心惊胆战的。
    鱼凌亦敲门的时候,她刚好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门开的刹那,她回头,见到来人不免有些意料之外。
    鱼总?
    鱼凌亦穿着黑色的风衣,高马尾,虽然是素颜,但戴着墨镜,冷白的脸抿着唇,把气场妥妥的提到了两米八。
    好在左手拎着水果看起来是来探望的,不然还以为是来约架的。
    唐安然端着水杯,对鱼凌亦的迎面走来的样子产生短暂的停顿后,整理好表情,浅笑道:苏老师有事刚出去。
    她下意识以为,鱼凌亦是来找苏清祭的,毕竟她和鱼凌亦没什么交集,甚至初次见面时还有些不愉快,苏清祭和她可是旧相识。
    鱼凌亦摘掉墨镜,放下水果篮,貌不经意的点头道:我知道,刚出电梯就碰见她了。
    那....您稍微等会吧,她看见您来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好。
    鱼凌亦点点头,走到另一张空床,刚坐下,看到唐安然要给她倒茶水,又站了起来。
    你坐,不,你躺着吧,你是病人,不用招待我。
    她拿走唐安然手里的茶壶,让她回病床上,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就你一个人?护士呢?还需要什么,我帮你。
    你吃水果吗?我昨天问了清祭你喜欢吃什么水果,让助理早上去买的。
    唐安然坐在床边,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不到两秒,鱼凌亦又把视线移开,左右打量。
    咳,这屋挺大的哈,环境不错。
    唐安然感觉自己的脑回路不够用了,第一次见鱼凌亦她还和自己剑拔弩张,今天是怎么回事?
    见鱼凌亦四处观望,她轻轻开口:鱼总,这屋.....没有监控。
    鱼凌亦:??
    唐安然:苏老师又不知道您在干什么,您不用这么.....
    她脑海里闪现好几个词,不知道用哪个合适,卡壳了半天,才表情纠结的试探道:您不用这么....这么的....殷勤?
    眼前的女人暗恋苏清祭她知道,她也知道自己在这女人心里的定位是情敌,既然是情敌,见面不是应该交锋吗?
    可是这位鱼总现在是在干什么?
    唐安然把问号都写在脸上了,她是真没看懂。
    咳。
    鱼凌亦清了清嗓子,闹了个红脸,尴尬在原地,又觉得唐安然说的有歧义,赶忙道:我对你殷勤?!
    她声音提高几个度,又嘀咕了句:我可没有,我还想活。
    那您这是.....?
    鱼凌亦身体微微后靠在茶吧台边,正面双手抱臂,与唐安然面对面,歪着头看她,什么这个那个的,我来看望老同学的女朋友有问题吗?
    额.....
    话是这么说,但是.....
    鱼凌亦把水果篮打开,她说你喜欢吃车厘子,草莓,芒果,我都买了,你要吃哪个?
    必须选?唐安然语气怯怯,鱼总今天闹哪出?
    鱼凌亦鼻子出气,大有不洗水果不罢休的架势,嗯哼。
    车厘子。
    行。
    片刻之后,鱼凌亦用一次性盘子端着洗好的车厘子过来了,单手递出去,给。
    唐安然低头看看车厘子,又抬头看看她,鱼凌亦腰都没弯,毫无表情,唐安然心里打怵,双手接过来。
    吃。
    唐安然:......
    不是,这位总裁大人今天吃错药了???
    她捏起一颗殷红的果子,鱼凌亦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犹豫几秒,她开口:鱼总,您早上吃饺子了吗?
    啊?鱼凌亦懵了。
    唐安然满脸迷茫却又认真:您是不是醋蘸多了?
    鱼凌亦腾的一下转过身,往窗户疾步走去,站在里唐安然最远的地方,先是抬头望天,然后单手扶额。
    唐安然被她突然转身的大幅度动作吓一跳,手里的车厘子都掉了,骨碌骨碌滚到了地上。
    时间与空间从来没有如此漫长与尴尬。
    半晌,鱼凌亦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在你这还能洗白吗。
    唐安然迷惑中,听到鱼凌亦这么说,没反应过来,.....什么?
    鱼凌亦转身,两人隔了五六米,我说,我在你这还能洗白吗。
    洗什么白?
    我说我现在根本不是吃醋,你信吗?
    我....我信?
    鱼凌亦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承认,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态度确实不好,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昨晚你们的直播我也看了,现在我就只是把清祭当老同学,也把你当成她的女朋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吃不吃醋的心情。
    你懂了吗?鱼凌亦说的很真诚。
    唐安然在她说完后,停顿了三秒,点头道:懂。
    见她僵硬点头的动作,鱼凌亦捂住脸。
    算了,看来一时半会是洗不白了,她第一次见这小孩表现的很吓人吗?很凶吗?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迈开长腿走到唐安然前面,那次在钱塘,清祭让我把口红擦掉,说你害怕,我今天妆都没化。
    唐安然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半天憋出了一句:是,您今天挺好看的。
    鱼凌亦:......
    她比划自己的脸,又比划车厘子,这些还不够诚意吗?!
    够、够诚意....唐安然示意对面床,您坐,坐。
    鱼凌亦叹了口气,坐下喝茶水。
    唐安然着实感觉时间太漫长了,现在这情景是某人的暗恋者在向某人的正牌女友寻求关系破冰,唐安然深感自己从小到大没看过这方面的剧情,该怎么办她不懂啊,实在是太尴尬了,瞄一眼墙上的钟,都过去十分钟了,苏清祭怎么还不回来?
    鱼凌亦也挺尴尬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茶。
    好在护士敲门进来给唐安然换药和输液,终于缓解了一些气氛。
    拉着帘子,鱼凌亦一直听护士在说,换药有些疼,这里恢复的不太好,纱布和这部分伤口黏连了,可能会很痛等等。
    她听着都觉得疼,但唐安然一声没出,直到护士换药完毕,给她输上液,帘子拉开的一刹那,唐安然脸色苍白,浑身脱力的靠在床头,护士的推车上是一盘纱布,上面还有鲜红的印迹。
    鱼凌亦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拿起唐安然刚才喝水的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唐安然撑出一抹微笑,接过水。
    不客气。
    她坐回刚才的位置,目视点滴的瓶子,其实....我一开始对你有一些误解,怀疑你和许多别的女人一样,靠近清祭只是因为趋炎附势,想从她身上谋取利益。
    唐安然左手输液,右手拿杯子,缓缓呷进一口温热的水,伤口太疼了,她不想说话,眼神示意鱼凌亦继续说。
    我曾经担心你对清祭并不是真心,但听了网上的录音,我真的敬佩你,我相信你对她的认真程度。
    鱼凌亦摊手,所以我说了,我今天不是来吃醋的,真心诚意,我是她十几年的朋友,你是她的女朋友,以后逢年过节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没有必要和你有矛盾。
    唐安然被换药的事一折腾,被鱼凌亦反常举动弄的迷糊的脑子也彻底清醒了,认真听进去了她说的话。
    是啊,她说的对,既然鱼凌亦有意缓和与她初次见面时产生的刻板印象,她也应该顺着台阶下,毕竟鱼家和苏清祭的关系真的太熟了,跟亲戚差不多。
    鱼凌亦已经放下了,她自然没有理由不同意好好相处,事实上她也根本没有想过不好好相处,刚才尴尬的由来着实是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清醒了,缓过劲了,她点点头,我明白。
    握手言和大家都满意,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鱼凌亦自己都不把自己定位成情敌,她更没必要操心了,其实就算鱼凌亦还喜欢苏清祭,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也不能说她大度不会妒忌,竟然能接受身边有一个情敌的存在,还能与情敌化干戈为玉帛。任何人对自己的伴侣都有占有欲,但她一直认为,促成某些强烈的占有欲的前提很大程度上是不放心与不信任。
    而她对苏清祭,放一百个心,毕竟如果苏老师也喜欢眼前这位小鱼总,人家两个人认识的那么早,要是真有双箭头的可能,哪还有她现在什么事了?
    鱼凌亦终于松了一口气。
    二人一个靠在床头输液,一个坐在另一张床上望窗外,为了避免再度陷入尴尬,唐安然主动问。
    她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高中?鱼凌亦回忆,和现在没什么不一样,但性格上棱角更多一点,学习挺好的,成天冷着个脸把别惹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一般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一般没人,那也就是还是有人敢惹她。
    额.....鱼凌亦下意识想说当然,可话到嘴边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有自然是有,也只有那一个人,可现在,她不好提。
    是薛曼绮吗?
    虽然是疑问句,可唐安然已经猜了出来,一定是她。
    既然唐安然都不避讳,鱼凌亦也没什么不好讲的了。
    是她。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薛曼绮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从过去到前些天,太多太多都体现出对演员的恨意。
    而且这一次,她的疯言疯语里还有很多报复苏清祭的快。感,如果薛曼绮很早就和苏清祭有过节,那她对演员的歧视与仇恨,是因为苏清祭才产生的?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她在幻想报复苏清祭时能兴奋到癫狂?
    鱼凌亦面色犹豫,清祭没和你讲过?
    没有。
    那应该她来和你讲。
    你不说她也会告诉我的。唐安然把水杯放下,而且你不觉得我们不聊点什么的话,氛围会很诡异。
    是挺诡异的,鱼凌亦刚才尴尬的都想找借口出去了,只有她们两个的房间,谁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反正苏清祭与薛曼绮的那些事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思虑片刻,她缓缓开口。
    清祭和薛二认识的很早,比我要早的多,我是高中时才和清祭认识的,但薛二第一次见到清祭,是在幼儿园。
    幼儿园?唐安然默念,想起来一事,苏老师和我说过,她就上过两天的幼儿园,第一天还好心给了一个一直哭闹的小女孩一罐奶糖,结果第二天,那个小女孩就把她的奶糖扔在了地上,还与其他小朋友起哄,说她是丧门星,把自己的父母都克死了。
    对。鱼凌亦点头,复问:那她有告诉过你,那个小女孩是谁吗?
    没有。唐安然先是摇头,但转瞬就反应过来,惊讶道:难道那个小女孩是薛曼绮?!
    没错,是她。
    脑海里回忆着苏清祭说过的这些事,唐安然实在是难以置信,那个苏清祭口中如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竟然是薛曼绮,实在是反差太大了。
    二十五年前,秋夜,风急,闷雷,大雨。
    你这个死丫头!丧门星,你妈死了怎么就没把你这个拖油瓶一起带走?老子好心没把你这个赔钱货卖山沟里,还让你去上幼儿园,结果刚过两天你就给老子惹上这种事!
    黑色的豪车停在苏家大宅的正门前,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身后站着给他撑伞的司机。
    本应是个体面人,可他此时却浑身酒气,口无遮拦的破口大骂,皮鞋沉重的踩在地面的积水上,用力的把一个怯生生、满脸惊恐的小女孩从车里往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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