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修士似乎是被噎住了。来帮忙,好大的口气!
    我去。殷子闻的声音。他抬眼,道,沈渊渟一死,沈家不倒台也会元气大伤。这种好事我怎么会错过?
    这话一出,众人都心思各异起来了。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殷子闻把话说出来了而已。
    那你怎么找到沈家沈渊渟?
    虞长乐指节敲了敲护栏,没有作答。
    最有可能的地方当然是沈渊渟逃回了自己的本家,琅琊。但沈家可不是只一众山系那么简单,里面可是有无数秘境洞穴的,随便藏进一个里,一百天都不一定能找得出来人。
    等等,洞穴
    电光火石间,一个地方闪过了虞长乐的脑海。他立即道:我有一个线索,也许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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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再上神道
    琅琊, 岱山。
    岱山有千百奇峰,有些常年覆雪。在一处山谷里, 斜坡上白雪皑皑, 深度及膝。朔雪阵阵,吹拂于天地之间, 宛若万年未曾变过一般。
    就是这里。虞长乐眯起眼环视四顾了一番,道。
    一修者委婉道:这位仙咳,公子。你觉得沈家主会到这里来?在断了一条胳膊的情况下?
    沈渊渟身受重伤, 灵力也已消耗大半, 按照常理,若是不医治必然活不了多久。他应该回到本家找医修治伤,怎么想也不会来到这么一个风雪弥漫的地方, 来这里等死吗?
    白怀谷就倾向于这样猜测, 他不信虞长乐的直觉, 于是兵分两路。
    虞长乐道:只是猜测罢了。另一些人不是去找沈家了吗?而且, 就算有了医治他也不一定能活了。
    一臂骨骼粉碎, 一臂彻底断裂, 灵力不足,神仙都不一定能就得回来。他挣扎着逃走, 更可能是会在临死前做点什么。
    在虞长乐提出想法时,愿意跟的人分成了两批。一批或是回到自己家族、或是直接去找沈家要说法;另一批则跟着虞长乐敖宴二人,暗中潜入了岱山此处。
    跟来的修士里有擅阵法的, 也亏得这附近警戒意外地松散, 根本没有沈家的人守卫, 他们才能潜入。
    在虞长乐和敖宴第一次来琅琊时,与敖宴双双从火泽秘境跌落出来,就落在了这片雪谷里。而在这里,他们遇见了沈渊渟。
    现在想来,这件事处处透着奇怪。
    沈渊渟当时为何在那里?显然不是因为提前预知他们会在那里降落,而是他因为别的事独自前往此地,碰巧撞上了他们。
    而那时虞长乐曾看到沈渊渟背后的那处洞窟,里面的陈设好似私囚一般。如今一想,虞长乐才回过味来那可能是什么。
    沈家主家还有这样的地方?一修士道,他也探知了一番,惊异道,那雪坡上有灵阵的灵气!
    敖宴掸掉了肩上积雪,神色微沉:还有血腥气。
    走。虞长乐没有多说,御剑飞到了雪坡。
    飞近了,灵气愈发明显。血腥味没了风雪的遮掩,直刺刺地闯入鼻腔,有血迹滴落在白雪上,还没被掩埋。
    只见洞窟的阵法全被打开了,留下了一堆凌乱的痕迹。之前的来人仿佛十分匆忙,连掩饰都没来得及做。虞长乐比了个手势,轻声道:小心。
    他和敖宴率先进入,血腥气一股股地传来,颓败而不详。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沈厌在里面吗?虞长乐拧了下眉头,几步踏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空荡无人的洞窟,洞窟的一侧是铁栅栏,一侧只有些简单的家具。
    地面上,血迹从洞口一路洒落,终点是一张桌子、一把小凳,上头的血尤其多。应是沈厌拖着残躯强撑着走进了这个洞里,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沈厌不在这里!虞长乐转过头道。
    他猜得不错,沈渊渟确实来了这个洞窟,但却不知为何又走了。
    后头的修士也都跟了上来。
    这是什么?有灵师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道,沈家主这里是什么地方?
    洞窟一侧的铁栅栏圈起的地方,明白无误是一间囚室。
    漆黑森冷的围栏圈起一块四四方方的房间,内有简单的桌椅、床板,更奇异的是还有一具巨大的冰棺。
    看痕迹,这囚牢年岁不小。四下垂下铁链,只是现在铁圈里锁着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冰棺棺盖也是打开的,只有寒气冒出。
    血还是新鲜的,甚至还有滚烫流淌的质感,只看这场面就知道沈厌受伤有多严重。
    沈停云呢?跑了吗?
    他还回来干什么?重伤跑到这里,为何又离开了?
    这间囚室,是做什么用的?沈家的私囚吗?
    谁家私囚只有这么小?这明显是为了一个人准备的!
    殷子闻从身后走出来,闲闲道:这是沈厌关押钟忆的地方。
    你说什么?!有修士直接喊了出来,满面震惊。
    等等,沈家主不是说,钟忆是他前些时候才找出来的吗?
    这也太
    骗人的话,你们也信?没有脑子吗?敖宴讽刺道,怕是钟忆一直就在他手里,就监|禁于此处。
    那那纵云子的妖血又是怎么回事?
    是沈厌的阴谋。虞长乐道,他把纵云子变成了这样,纵云子本是人。若是不信
    他抬眼,看向了殷子闻,后者并不躲闪,你们若是怀疑,可以问问这位仙友。他知道的比我更多。
    荒唐!有人脱口而出道,把人变成妖,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荒谬的事?
    虞长乐反问道:沈家主本人就是半妖,这岂非更荒谬?
    是真的。殷子闻笑了下,我有相当多的证据,待沈厌身死,我可以一一为你们出示。
    你?那你是谁?有人惊疑不定道,不知为何突然他们的队伍里又冒出了一个给几个妖物背书的人。
    在下可以说是曾在沈家主手下做过事。殷子闻道。
    混乱,太混乱了!怎么又来了个前手下?
    众灵师一时如被剪了嘴的鹌鹑似的,一言不发。
    无他,本来听到沈渊渟并不否认自己也是半妖时,他们一众在底下围观的都已惊呆了。这个事实还没消化完毕,现在又告诉他们一个这样的消息,叫他们如何接受?
    虞长乐不理会众修士,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上前走到了染血的椅子边:沈厌确实来过这里,他是想拿走什么东西吗?
    拼着一副重伤的身体到了这里,肯定不是为了留下这一地鲜血,白白给他们线索。这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驱使着他将死也要来取。
    敖宴伸手,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旁的石壁上摸索了几下,道:空心的。
    虞长乐反握住剑鞘,巧劲一敲,石壁就裂了开来。断口本应该埋着阵法,不会这样被轻易打开,但沈厌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把石壁合上,一应防御、埋伏阵法都顾不得了。
    里面当然已经空了,但却能让他们看出那件东西的大小。
    不大,也许一手就能握住。里头还散落着一些焦灰似的颗粒。
    虞长乐不放弃地再看了几遍,但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他只得回身,但到了洞口听到那群修士的议论,不觉嘴角一抽。
    什么?!连那刺花印也是他弄出来的?
    沈厌小儿,未免太会骗人了!
    此等世家,留着何用?必要有别人取而代之!
    这囚室就是个证据,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私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纵云子可惜了
    殷子闻带着笑,在一圈人里偶尔插几句话,轻易就把众人调动成了义愤填膺的情状。真的是如此群情激奋吗?其实也未必,不过冠冕堂皇地给自己推倒、瓜分第一世家披上些好看的皮罢了。
    他们也许不太信任虞长乐和敖宴这两位妖物,但殷子闻是实打实的人修,且此前还与他们在同一阵营里。
    或者,此时虞长乐和敖宴的身份根本就不重要了。就算沈渊渟在几十年里推动风气变化,但真正对妖物厌恶至极的也只有沈渊渟一人,这些大家族的人物或是江湖散修只想从中获利。
    虞长乐道:静一静,各位。既然沈厌已不在此处,那么我们就该有下一步行动了。
    那去找另一批人?一人不确定道,他们那边不知有没有结果。
    虞长乐摇摇头,道:不是。
    除了血迹,洞口处还有传送阵留下的痕迹,而且又是一个消耗巨大的长期传送阵。
    沈渊渟命不久矣,敢再开一个这样的阵,已经是一副疯狂到了极点、孤注一掷的模样。他这时最会想去哪里?如果他为自己打算过,有一天自己快要身死,他会选择在什么地方了断?
    而这个地方不是他自己的沈家,还会是哪里?
    虞长乐和敖宴对视,同时开口道:秀荣仙府山!
    *
    秀荣,仙府山山麓。
    白玉的神道几十年未曾有人打扫,曾经通透的颜色已黯淡成灰白。无人修缮,神道依然宽阔,却已有多处断裂,断口杂草生长,只有两侧神兽石雕还能依稀看出当年钟家的繁华。
    荒芜,陈旧,却有一种别样的神圣。
    零星的血滴在神道上,一路往上,宛若朝圣的人耗尽了最后一丝心血。
    虞长乐走在神道上,此地和他在回忆里看到的已不是一个模样。敖宴不说话,只和他一起辨认着血迹。身后跟着的灵师踩着脚下白玉,也不小声讨论了。
    所有人心中都隐有预感,这里会是终点。
    有人。走到一半,虞长乐忽然停下了脚步,道。众人屏息凝神,戒备着沈渊渟可能会有的埋伏,。
    只见前方神道中段的平台上,出现了一道人影。半山腰已有云雾,薄雾中那人低着头,双手握着剑,正正挡在他们前方。
    敖宴的神色微微一变,虞长乐看清了那人,瞳孔微缩,道:明华?
    确确实实,空旷的神道上,只有一个人。沈明华站在残破的玉石上,抬起头,咬了咬牙举起剑,雪亮的剑刃反射出他通红的眼眶。
    两方就这样相对沉默了很久,虞长乐的手按在腰间剑上,却一动不动。终于,沈明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道:虞长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你是要去杀我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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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华音辞别
    他眼神里的情绪无比复杂, 好像一夜之间,那个只会吟诗作赋、逃避功课的沈公子就消失了, 变成了现在这个悲伤愤怒的青年。
    虞长乐道:明华, 我在此前并未骗你。我并不比你早知道多久,我是在追查桃花醉的途中知道了这一切。
    真的吗?沈明华的剑放下的一点, 却还是茫然仓皇。
    他看着自己的朋友,像是第一次认识虞长乐一般看着他。
    这是他沈钰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从小到大, 沈钰从来没有过朋友, 在他们眼中自己不是沈明华,而是琅琊沈氏的少主、沈渊渟的儿子。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未来的家主, 是一个草包废物却还要拱卫的对象。
    直到他来到书院, 由虞长乐, 他交到了更多真正的朋友, 敖宴、欧阳苓
    这些是假的吗?
    虞长乐接近自己, 也是像自幼那些其他人一样, 抱着其他的目的吗?
    他能够相信他吗?
    我保证。虞长乐直视着沈明华的眼睛,不躲不闪,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沈明华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敖宴,挣扎着露出一个有几分凄然的笑来:那就好。可是可是
    我还是不能让你们过去。沈明华提高了声音, 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那是我的父亲那是我爹啊!!
    他咬紧牙关, 直冲了上来。
    沈渊渟在他面前,是一个典型的家族族长,他不善言表,对子女严厉苛责,却总是抱着最大的期望。从他给沈明华取的名沈钰就能看出来,他希望他的儿子是浑金璞玉,是金玉良才。
    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
    沈明华一直知道,从小就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父亲期望的天才,甚至连平庸都是勉勉强强挂得上。他一面逃避着、嫌弃着沈渊渟的压力和关注,但一面又愧疚于这个事实。
    他学会了自嘲和装傻,还有懦弱的逃避,仿佛自己的世界里只要有花有酒、有诗词和游乐就满足了,连给自己的本命灵剑取名都是红袖,一听就是个纨绔。
    但其实,其实他也不想要辜负父亲的期待的。
    他也不想要这样的。
    第一次见到虞长乐时,沈明华心中就生出了一种混合着羡慕的情绪,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嫉妒。
    天才,轻轻松松就能超过别人数倍努力后的成果。还那么天真,不需要像他这样从小耳濡目染各种争斗,不需要像他一样面对既定的未来、背负沉重的责任。
    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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