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话一落,十余名手持长矛的官兵立马朝着元宝儿逮捕了来。
    元宝儿边跳边躲,边继续嚎叫道:“乡亲们,快看,真正贪官污吏的名讳全都在那里,那里有一百多个贪官污吏他们放着不抓,他们要将伍大人这等青天大老爷抓了杀了,好官全让他们给杀尽了,将来谁为咱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们作主请命啊!”
    元宝儿扯着嗓子龇牙咧嘴的叫嚷着。
    他喊话间,一个个乞丐们扒开了缠在了头上的布匹,露出了额头上鲜艳刺目的名讳。
    元宝儿随手揪住个乞丐,指着乞丐脑门道:“这个才是真正的贪官,这个是古道县的县令苏大维,他贪了三万两修河款送给了台上的赵国舅,喏,就是那个八瞥胡子国舅爷,却将此事污蔑到了伍老爷头上!”
    “还有这个,这个是苏阳县的县令林之雄,他贪了四万八千两,乡亲们,这里有一百多个贪官污吏他们朝廷不去办不去查,却将为国为民的好官抓了杀头,他们不为咱们这些贱民作主,咱们便自己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来,乡亲们,给我冲,咱们将伍大人给解救出来,咱们今儿个就将这些真正的贪官污吏们给一网打尽咯!”
    话说元宝儿梗着脖子喊着叫着,撸起袖子,粗红着脖子不管不顾杀疯了眼似的,开始朝着向他冲来的官兵方向直直反扑了去。
    只见他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锣鼓,照着官兵脑袋上便是用力一敲,不设防备的官兵被他敲击得脑袋一懵,继而身子一晃,摇摇晃晃直接倒地。
    他此举一发,身后十余个跟随者纷纷拔出腰间的大刀直直跟这伙官兵们对打了起来。
    一旁的百姓们见状,顿时被激发了心中的气血,只见有人附和着齐齐撸起袖子打喊道:“冲啊,冲啊——”
    一个个便是杀红了眼似的,齐齐朝着挡在百姓们跟前的官兵队伍冲了去。
    因百姓人多势众,一呼百应间,人山人海就跟海啸似的,瞬间朝着官兵们冲了过去。
    围在底下□□的官兵被冲击得不稳,渐渐乱了阵脚,元宝儿扔掉手中的锣鼓,趁机爬上了高台。
    这时,王大人见局面失控,一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急得直指着台下的百姓们大骂道:“刁民,刁民,你们这是要……这是要造反啊!”
    整个台上台下一时大乱,局面彻底失控。
    不想,就在这时,一旁的赵国舅忽而拔出腰间的大刀,远远指着三个侩子手道:“你们三个,给我将三个犯罪就地正法了。”
    说着,抓着案桌上的惊堂木用力的朝着案桌上一拍,力道之大,直接将整个木头弹射开来。
    三个侩子手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要拉开虎头铡行刑,这时,爬上高台的元宝儿龇牙咧嘴的指着三人咬牙切齿道:“你们敢!”
    话一落,他面色狰狞死死盯着三个彪形大汉一字一句咬牙道:“青天大老爷你们也敢杀,你们难道不怕祖坟被撅,你们就不怕将来死了遁入畜生道,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么!”
    大抵是元宝儿的面目太过狰狞,又大抵是元宝儿的诅咒太过毒辣,一时,只见其中一个侩子手双手一哆嗦,立马松开了手中的铡刀,整个身躯朝着身后一退。
    元宝儿见状,立马趁机跑过去将人一推,随即一把跪在了地上,凑过去便匆匆替着脚边的伍天瑜飞快解着绳索。
    不想,伍天瑜却拧着眉一反常态,匆匆道:“宝儿,莫要以卵击石,你今日如此,便是入黄泉我也死而无憾了,莫要,莫要在为我等做无谓牺牲了,快,趁着如今大乱,快逃!”
    伍天瑜心如明镜。
    宝儿此行已是穷途末路。
    便是逃得出这处刑台,又如何逃得出这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如同铁板一块的刑场。
    那姓卫的为了捉拿天覃,早已在此地布控,设下了天罗地网了。
    然而元宝儿却不听,哪怕有万一之可能,他也势必要搏上一搏,哪怕拼了他这条命。
    眼看着元宝儿匆匆解下了伍天瑜手上的绳锁,眼看着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眼看着元宝儿要将人救下刑台了,就在元宝儿还未来得及展露出一脸喜色,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而脖颈间微微一凉。
    一柄锋利无比的剑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没想到没能等来伍天覃那个缩头乌龟,倒是等来了一条衷心耿耿的狗!”
    卫狄用剑抵住元宝儿的脖颈,一字一句冷声说着。
    话一落,卫狄一脚踩在了元宝儿背上,没有丝毫防备的元宝儿被他这一脚踩得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朝着前方一扑,正好,他整个人直直倒在了前方的老虎铡上,脖子正好稳稳卡在了老虎铡的铡板上。
    卫狄见状,双眼一眯,只阴恻一笑道:“元宝儿,老子费尽心思抓你不到,不想你这条狗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好,今儿个老子便拿你这条狗的狗头给伍家的三个死囚打头阵!”
    卫狄一边阴狠的说着,一边咬牙切齿道:“要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到了阴曹地府那边好好等着,甭急,老子马上将你的狗主子给你找来一并送过去,好让你们到了那边继续做一对生死相随的野鸳鸯!哈哈哈!”
    “放心,老子这一刀保证利索,保你一刀毙命,人头落地!”
    卫狄一脚死死踩在元宝儿后背上一字一句阴狠说着,说完,双手骤然握紧了老虎铡的铡刀,只咬紧了牙关便要一刀斩下——
    第200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电光火石之间。
    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丝毫预警。
    又或者,在此之前,元宝儿早已经预料到了,行如此悖逆之事,聪慧如他元宝儿,如何会想象不到后续的后果。
    可是,在此之前,在元宝儿所有的认知里,死亡都是有预见性的,就像当年沦落为难民时,饿得头晕眼花时,元宝儿就曾预料过,他早晚有一日会同其他小孩那样,脸色发青,形如枯槁,然后在某一日的早上,双眼紧闭,再也睁不开眼来了。
    死亡对他来说,是件漫长又麻木的事情,是钝钝的,温水煮青蛙那般,慢慢折磨到你自然而然接受了死亡这件事情。
    又或者,是被大鳖怪打板子那回,是猛烈而残忍的,却唯独不像此时此刻,竟是毫无征兆的,往日里那残忍又毒辣的卫狄是不会轻易将人杀死的,他若活捉了元宝儿,定会想方设法的羞辱他折磨他,以至于在他这日竟要如此利落干脆的直接斩杀元宝儿那一瞬间,元宝儿只觉得喉咙干涩,大脑一片空白,原来真正面对死亡时,竟是这样的。
    整个人一片懵然,没有对身后事的设想,没有对家人的安排和念想,没有固执,没有执念,没有害怕惶恐,甚至没有一丝丝紧张慌张,因为一切全都来不及,就跟被溺水了似的,脑海中就跟浆糊一般,里头是一片混沌不堪。
    就在整个人一片混沌不清之际,这时,不知是出现幻觉了,还是回光返照了似的,迷迷糊糊,一片黑白不清,一片混沌思绪中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来,一道白光撕破了黑暗,慢慢溢了进来。
    迷迷糊糊间,似听到了一声响彻大地般的咆哮怒吼声,那声音苍劲有力,威武霸气,像是隔着一个世界,从异世传来的千里传音似的——
    “刀下留人——”
    就跟戏台子上唱的一模一样。
    在混乱不堪,厮打混战的刑场,忽然传来一声威严又雄浑的怒斥和呐喊声,那道声音如同开天辟地,如同一道雷鸣电闪,直接震得整个天地都随着一震,伴随着一阵巨大的马儿嘶鸣声,终于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刑场在那一瞬间彻底静止了下来。
    敌我双方听到这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均是一愣,纷纷下意识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朝着发声方向看去。
    就连手执老虎铡,正要一铡铡下的卫狄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双手也下意识地微微一顿,他咬着牙,绷着脸,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随着众人的目光一道远远地朝着刑场对面的人群看去。
    只见对面的街道,一匹黝黑骏马骤然跃起前蹄,整匹马儿都跟着站了起来似的,马儿被马绳紧急拉住,剧烈的刹住,马儿后背,驾着一道绛红色身影,头戴一顶巧士冠,两鬓垂落着朱缨,脖颈间朱缨紧系,那分明是一身大监服,太监多瘦弱羸弱,可对方虽一身大监服加身,全身却并无半分柔弱阴柔之气,相反,只见对方身躯凛凛,气势威严霸气,一身绛红阉人服饰,却衬托得如同战场上披荆斩棘的将军般英姿飒爽,威武霸气。
    巧士冠下的那张脸,更是坚硬不修,那张脸此刻宛若铁石般刚烈,似无坚不摧,那是一张令卫狄熟悉到癫狂的脸,那人正是逃亡后消失多日的伍天覃。
    终归,还是来了。
    他就知道!
    卫狄面色扭曲着,跨越人山人海,死死盯着对方。
    伍天覃勒紧马绳后,赫然冲着兵戎相见,打得不可开交的刑场众人举起一块赤金令牌,正要一字一句大声宣读时,这时,目光一抬,视线恰好与刑台之上卫狄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卫狄伏身面色扭曲的盯着伍天覃,嘴角却勾起一抹奇异嗜血的弧度。
    伍天覃视线一垂,顺着他的举动落到了他的手中,只见他双手紧紧握着虎头铡,脚下狠狠踩着一道细瘦身影。
    那道身影直接趴在了虎头铡之下,那颗圆溜溜的脑袋正好抵在刀口下。
    卫狄那双手只要稍稍往下一押,底下那颗脑袋就立马嘎嘣落入,与身体分离了。
    伍天覃看清那道身影,看清那颗脑袋后,脸色骤然一沉。
    他握着马绳的手骤然一紧,粗粝的马绳瞬间剐蹭得手指破皮。
    两人隔着人山人海远远对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然而二人的眼神越发阴沉凶险。
    两人一动不动的对视着。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般。
    呼吸里仿佛都透着血的腥味。
    忽而,耳边有风掠过。
    只见卫狄脸色一狠,朝着伍天覃阴霾一笑,忽而嗖地一下握着虎头铡毫不留情咔嚓一下直接往下斩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伍天覃大手一挥,一柄暗箭率先从袖口飞出,暗箭越过人山人海直接钉在了卫狄手腕上,与此同时,身后被解开了绳索的伍天瑜十分默契配合,直接从身后用绳索一把锁住卫狄咽喉。
    天空响彻一声振聋发聩的骤响。
    “快……快闪开——”
    “快躲开——”
    与此同时,空中响起了一阵阵巨大的嘶鸣声。
    这时,人群中也跟着发出阵阵尖叫躲闪。
    所有人都在惊恐抱头逃窜。
    一抬头,只见马儿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原来,方才那匹黝黑骏马竟忽然一跃而起,竟直接跃过众人头顶,一举跃到半空中,竟直径跳跃到了对面的刑台上。
    马儿飞腾,刑台上的官兵纷纷躲闪,跌落刑台。
    伍天覃一声:“吁——”
    马儿骤然停了下来。
    马儿还没停稳,他一个翻身从马背上纵身而下,此时的卫狄也已从伍天瑜手中挣脱,他举起手中的利剑冲着伍天覃恨得牙痒痒道:“伍天覃,受死罢你!”
    说罢,便举着剑面目狰狞的朝着伍天覃刺了来。
    伍天覃拔出马上佩刀与之对砍了起来。
    两人势均力敌,大战十几回合,而后伍天覃一个虚晃动作避开了卫狄的袭击,再一个手拔利剑,竟左手持剑双手同时应对,直接斩落了卫狄手中的武器。
    卫狄被伍天覃一脚直接踹倒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直接捂住胸口口吐一口鲜血。
    伍天覃扔掉手中的武器正要朝他走去,不想,这时卫狄捂着胸口一跃而起,忽而朝着身旁的老虎铡方向冲了去。
    老虎铡下,元宝儿正脑袋空白费力的从铡刀下挣扎爬起来。
    这时卫狄一个纵身竟要将他再次推下,欲一刀将他斩落。
    伍天覃见状,双目一缩,慌乱间脚下直接踢起一柄利剑朝着卫狄刺去,卫狄躲闪间,伍天覃纵身一跃,直接一把扑倒过去将刀下元宝儿一把揪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旋腿一踢,身侧卫狄被他踹倒,身子一个不稳,正好倒在了元宝儿方才躺的地方。
    伍天覃见状,双眼一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手起刀落竟毫不客气,直接拉起铡刀往下一斩。
    瞬间,鲜血飞溅三尺,卫狄那颗人头利索的与身子分离,人头直接滚落到了刑台之下。
    血飞溅到了元宝儿脸上。
    元宝儿瞪大着双眼,看着那颗人头轱辘轱辘滚到了人群中,刑台下瞬间响起阵阵惊恐惨叫声。
    卫狄就这样……死了?
    人头落地?
    毫无征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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